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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生活還要一如既往地過,白天我們繼續在學校和醫院之間穿梭,但是晚上的安排豐富多彩。我們買了內部電影套票,經常一起觀看從各種不正規管道進來的好萊塢電影,也就是那段時間,我開展了美國好萊塢大片的掃盲工作。不管是麻雀變鳳凰的《風月俏佳人》,還是超越生死、感人至深的《人鬼情未了》,恐怖、詭異、鬥智鬥勇的《沉默的羔羊》,以及那部經典的西部傳奇片《與狼共舞》,都讓我大開眼界,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你看不到的,只有你想像不到的。

  學校的大禮堂也進行了改裝,居然在週末的晚上放起錄影來。

  在十二月初的一個寒冷的夜晚,我被大胖和小胖逼迫著,捨棄了與韓宇的約會,過了一次集體生活,就是去大禮堂看了一部至今仍難忘懷的影片《東成西就》。我一邊絕望地看著我的偶像們裝神弄鬼,顛覆了我對金庸小說的印象,簡直就是亂哄哄的,一邊對劇中臺詞念念不忘。在回宿舍的路上小胖對我來了一個"情意綿綿刀",我立即還了一個"眉來眼去劍",大胖不失時機地補上"乾柴烈火掌",而江米條卻一直在用河南話念:"表妹,你真銷魂!"

  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夜晚,在梁朝偉演的西毒如願以償地把自己的兩片嘴唇搞成香腸的時候,我凍得瑟瑟發抖,最終也沒能實現冬天不穿秋褲的理想。

  老牛的回信一如既往地姍姍來遲,但是這一次與往常不同,他把他為什麼拖延時日歸結於我在上一封信裡丟給他一塊燙手的山芋,他冥思苦想了若干天,才終於頓悟,於是回信安慰我那顆受傷的心靈。

  在這封信裡,老牛安慰我道:"已經過去的很多事情,也許當時看起來性命攸關,如今看來則是很小的插曲。我想,我們應該學會如何理解"粗糙"這兩個字的含義,也許"Let it be"就是這個意思。"我還沒有從老牛少見的體貼中走出來,後面的話卻讓我憤怒得想要咆哮,他夾槍帶棒地恭喜並暗示我,我能被青年才俊青睞的禮遇,實在非同凡響,然後恭喜我終於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有這樣的追隨者也算不荒廢青春年華,接著追憶他們班的班花也就是這樣被留校任教的高年級師兄搶走的,並且向我表達了他要將這些血淋淋的事實牢記在心,鞭策自己有朝一日修成正果,能踩著前輩們留下的腳印,泡得才色兼備的美女學生一名。

  雖然我不厚道地忽悠了一下老牛,可是他的回信讓我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誤交損友,同時我也很後悔,拿一個和韓宇南轅北轍的人做試驗簡直是太失敗了。

  老牛的最後一段話卻讓我感到恐慌,"今年冬天北京並不冷,但今天例外。窗外陽光很好,可它並不意味著溫暖。楊樹早就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丫一動不動。這會兒是校園最寧靜的時刻,我坐在教學樓裡,室內靜得只聽見翻書的聲音。一兩個人偶爾匆匆走過,似乎想打破這份寧靜,但當那些身影消失以後,一切就像水面上被投入一顆石子後又立即還原了。我珍惜這樣的時光,看著桌子上那本《概率論》,我並不反感,相反我覺得書中蘊涵著無窮的美和力量……"看著老牛平靜的描述,我這才驚覺,冬天已經來了,考試還會遠嗎?

  我們再次投入到備戰考試的狀態中。醫學院的考試其實主要還是考驗一個人理解和記憶的能力,就算我理解力比較強,但是我並不擅長記憶。還好這學期的課程和往年相比,比如《內科學》、《外科學》、《診斷學》等,多是理論結合實踐,不再是空中樓閣,這讓我覺得比較對胃口,學習熱情空前高漲。

  這學期還有一門《法醫學》,很受同學們的歡迎。實際上每逢上這門課,基本上就是故事會的現場演繹。老師總是口若懸河,給我們講解大量的鑒證實錄,聽得台下的學生心情跌宕起伏。老師會舉實例給我們講解"勒死"會出現哪些具體死亡特徵,"溺水身亡"又會有何表現,DNA鑒定為什麼能判斷一個人的血緣,或者舉出案例及患者的死亡特徵,讓全體同學一起破案。課堂上的那些激烈爭論,到如今已經非常模糊了,印象中那是最受同學歡迎的一門課程,雖然那只是一門選修。

  十二月下旬,又到了買聖誕賀卡、新年賀卡的季節。但是今年我比較享福,韓宇和東原不知道從哪裡批來一大堆賀卡,除了我從裡面刨出一堆自用,其餘的全被他倆在各個宿舍"流竄"期間兜售一空。我有幸看見他倆對著一袋子零錢數來數去並且喜滋滋地二一添作五分錢的貪婪局面,不由得嘲笑道:"你們夠厲害的!女生宿舍上不去,光在男生宿舍裡賣就一掃而空,牛啊!"

  東原呵呵直樂,"光賣男生宿舍哪行啊!你看有幾個男生瘋狂買賀卡?只有你們女生才愛搞這些沒用的東西!咱們學校的女生樓上不去,不是還有別的學校嘛!這些絕大部分都是我們拿到上海大學的女生宿舍賣掉的,一個下午就全部搞定了!"

  韓宇一邊面帶微笑聽我和東原拌嘴,一邊繼續整理那堆毛票,最後總算大功告成,伸了一個懶腰,扭頭問我:"咱們去慶祝一下,你想吃什麼?"

  我沉吟半晌,遲疑地問:"要不,咱們去吃蘭州拉麵?"

  韓宇頓時變了臉色,"不會吧?又要吃蘭州拉麵!咱們有錢了,吃別的好不好?"

  蘭州拉麵是韓宇心中的痛。自打我和他一起廝混以來,我總喜歡拉著他去學校附近的蘭州拉麵小攤上大快朵頤,在麵條上放紅紅的辣椒,而韓宇本來是一點兒辣都不沾的,每次看我吃得熱火朝天的樣子,按捺不住也往自己碗裡擱點兒辣椒,後果自然很嚴重,他每次都吃得頭皮發麻、大汗淋漓,回去後還得忍受腹痛的煎熬,這讓他後怕不已。可是真到了再吃蘭州拉麵,他好了傷疤忘了疼,還會吃辣椒。

  我轉了轉眼珠,"有錢了!要不然我們去淮海路吃美國加州牛肉拉麵?"

  韓宇和東原齊齊做出暈倒的表情。東原一邊把自己的勞動所得收入囊中,一邊往外溜,"得,你們愛吃什麼就吃什麼,我可管不著,我還是吃我的食堂!"

  看著東原遠去的背影,韓宇也站起來,"走,那我們就去吃加州牛肉麵!"

  淮海路上熙熙攘攘的,吃完牛肉麵,我和韓宇在附近的商廈裡閒逛。韓宇趁我對著一堆花花綠綠的髮卡猶豫不決之際,到旁邊的櫃檯買了一個小盒裝的東西塞進褲兜。被我瞥見之後,無論怎麼追問,他都故作神秘,決不肯拿出來與我分享,這令我很不爽。

  回到學校後,我們去教室看書。我正看得興起,韓宇卻從後面站起來,一屁股就坐到我的旁邊,笑容可掬地遞給我一塊糖,"立夏,來來來,吃一顆糖,歇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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