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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文昕放下電話,按著刺痛的太陽穴,喃喃自語:「當輿論和公眾站在你這邊的時候,你會擁有全世界……輿論……公眾……輿論……公眾……輿論……全世界……」

  如果她成功的贏得輿論和公眾,那麼就是一個嶄新的,扭轉所有逆勢的世界。

  如果失敗,她失去的也會是全世界,包括費峻瑋。

  助理打電話詢問她要不要訂機票。

  「訂票吧,最早的那一班。」

  「好的。」

  航空公司很快發確認短信到她的手機上,她一邊隨手打開電視機看新聞,一邊給費峻瑋打電話:「我們中午12:20的航班。」

  「好。」

  「你吃過早餐沒有?」

  「還沒有。」

  「小千怎麼做事的?」她有點生氣,小千是費峻瑋的助理,但她並不是生小千的氣,而是生他的氣,「你是不是又跟她說你不想吃?」

  「沒有,是我剛起床,其實她已經替我叫了送餐服務。」費峻瑋久久聽不到她答話,不由叫了她一聲,「文昕?」

  她像是猛然一下子回過神來,仿佛需要確認什麼似的,問他:「昨天頒獎慶典的司儀是錢進坤?」

  「對啊。我拒獎走下臺,後來不就是他救的場?反應挺快,不愧是做直播訪談節目出身。」他說,「我叫小千上來替我收拾行李,你那邊要不要幫忙?」

  「我們中午不走了。」文昕當機立斷,「你吃過早餐休息一會兒,等我電話。」

  他並沒有問她要做什麼,但知道她一定有她的理由。放下電話後他拉開窗簾,美麗的海灣呈現在偌大的玻璃窗前。海面其實是非常淺的藍色,極目望去,遠處泊著一艘極大的油輪,而近處陽光映在海面上,閃著粼粼的金光,有潔白的海鷗無聲掠過。雖然天氣寒冷,可是室內空調溫暖恒定。他抱著雙臂立在窗前看海鷗。這城市真美,他來過很多次,有時候是出外景,有時候是商業活動。但這樣漂亮的海灣,仿佛永遠也看不厭。

  有人在謹慎地敲門:「您好!送餐服務。」

  侍者推著餐車進來,替他打開餐巾,擺好餐具,然後微笑著彬彬有禮地對他說:「費先生,這瓶香檳,是我們酒店總經理陳翰威先生私人送給您的。陳先生還囑咐我轉告您,他個人非常讚賞您昨天在頒獎慶典上的行為,而且希望您以後可以再次入住我們酒店。祝您用餐愉快。」

  這倒是費峻瑋沒有想到的,道謝之後他隨手拿起錢包,取了張鈔票作為小費,誰知道侍者堅持不肯要:「費先生,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您昨天幹得真漂亮!就像您演過的俠客一樣,不趁人之危。不計較名利。謝謝您!」

  他退出去帶上了門,倒把費峻瑋給說得怔在了那裡。

  文昕過來看他的時候,他正拿著香檳杯,立在窗前看海。

  她很意外:「你在喝酒?」

  她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於是略微放心:「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我們暫時不走了?」

  「那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酒從哪裡來的?」

  她略微有點意外:「不是你自己買的?」

  他喝過酒人會有點迷糊,因為他的酒量約等於無,此時一雙電眼更笑成了桃花,像偷吃了糖的小孩:「不是,是酒店總經理送的。」

  「他為什麼要送你香檳?難道是你影迷?」

  「不是。」他得意洋洋地揚起臉,「他覺得我昨天的行為非常帥,所以送我香檳。」

  「行了。」她把他手中的杯子拿走,「吃米酒你都能趴下,還喝香檳。上次周年慶你跟老闆喝了兩杯香檳,結果差點沒醉得一塌糊塗,還記不住教訓。」

  他像扭股糖一樣纏上來:「文昕……為什麼你總對我這麼凶?」仿佛是抱怨,其實是撒嬌,因為他伸手抱著她,像抱著只小狗般,用自己的下巴在她發頂蹭來蹭去,然後還扳過她的臉,特別無辜、特別希冀地盯著她。她被他盯到心裡發毛,一把推開他。

  幾年前在橫店的那個晚上,他們一塊兒吃宵夜,喝了很多啤酒。她沒想到他喝啤酒也會醉。其實他喝醉了跟沒醉沒多少區別,走路很穩,一路上還唱了那麼多支歌給她聽……

  真快樂啊,那個晚上,特別的無憂無慮。他還是剛剛入行的新人,她剛剛失戀,可是哭過之後,有一種割捨的痛快,那時候到底是年輕……失去怕什麼?人生這樣漫長,她一定可以遇上更好的男人。

  那個晚上回到賓館,她的房間比他的近,所以她一邊開門一邊與他道晚安。他本來已經說了「晚安」,聲音喑啞,可是仿佛只是電光火石的刹那,他已經捧起她的臉,深深地吻住了她。

  後來的一切全是混亂不堪的記憶,唯一記得的是在最最無力也是最最歡愉的刹那,他曾經如同歎息般在她耳畔呢喃:「我愛你!」

  他長長的睫毛覆下來,仿佛隱藏著痛楚。她忘了其他,就記得他細密濃長的睫毛,像是整個世界都那樣塌覆下來,天翻地覆。

  Marilyn有次曾說,男人在床上所說的話都是扯淡。

  果然,第二天早上醒來,除了尷尬沒有別的。酒後亂性,是因為太寂寞了,劇組偶爾會出這樣的事。太寂寞,關在外景地一拍三四個月,沒有其他任何娛樂,工作壓力大,日子又枯燥得發狂,於是男歡女愛,露水姻緣一場。

  她若無其事,當成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早上九點的通告,她準時到了現場,在他醒來之前就走掉了。他當天上午沒有通告,也好,避免他醒過來更尷尬。

  下午她在片場見到他,他已經化完妝,坐在那裡等著吊威亞,見她也只是淡淡地笑,像其他人一樣跟她打招呼:「嗨!」

  她頓時覺得整顆心都放下來了,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複雜得她懶得去分析,也不願意去分析,只是也不動聲色:「嗨!」

  一直到劇組殺青吃散夥飯,他們都沒有再在私下裡交談過。

  她想,那樣醉後輕狂的一夜,他一定同她一樣,巴不得快快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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