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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5]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七 夜

  這是蘇州城裡一處園林式的宅院,夜交三更,漆黑的夜幕下,還有一扇窗戶亮著燈。五道人影從牆外齊刷刷跳進來,曹雲仗劍率先向那扇窗戶走去。

  屋裡傳來均勻的鼾聲,曹雲和四位兵卒對視一眼,一位兵卒推開了虛掩的門。燭臺上的蠟燭流著燭淚,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縮在圈椅上睡覺。四個兵卒和曹雲陸續走進來,老人依然未醒。曹雲做了個手勢,兵卒甲把嘴湊到老人的耳邊小聲呼喚:「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遲緩地睜開眼看著五個人:「怎麼又回來了?」

  曹雲明白他老眼昏花認錯了人,於是客氣地道:「老人家,你認錯人了,我們剛剛來,想見張元朴老先生。」

  老人迷迷糊糊地道:「你們來晚了,我家老爺讓皇上接走了,皇上要見他。」曹雲眼中掠過不祥:「老人家,您聽錯了吧,我剛從皇上那兒來,皇上並沒說要見他。」

  老人不耐煩地閉上眼:「我跟你說不清。」

  曹雲著急地問:「老人家,來接他的是位公主吧,是金蘭公主?」

  老人閉著眼道:「是啊,走兩個多時辰了。」

  曹雲愣怔片刻,突然轉身出來。四個兵卒急忙跟出院子,隨著曹雲翻牆而過上了馬。

  曹雲恨恨地說:「他媽的,我們來的時候抄的近路,所以沒遇上金蘭,他們回去必然走大道,而且有張元樸這個老東西,他們一定走不快,如果我們運氣好,一定在她回南京之前追得上。」

  一位兵卒不解地問:「將軍,追上了怎麼辦?」

  曹雲似笑非笑地看著四人:「你應該問我,每個人五千兩銀子怎麼花?」

  兵卒們互視一眼,明白來了發財的機會,突然抽出砍刀堅定地看著曹雲。

  曹雲一揮手,五匹快馬很快陷進漆黑的夜色裡。

  [6]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八 夜

  夜半時分,曹府裡寂靜無比,所有的窗戶都暗著,只隱約聽到兵卒巡邏走動的腳步聲。院東側的一間配房是瓶兒住的地方,門前兩棵樹間有一道晾繩,一件白色的長裙在晾繩上隨微風輕搖。

  門扉悄悄打開一條縫,瓶兒從門縫裡看著遠處幾個兵卒慢悠悠向遠處走著,臉上一副焦急的樣子:「公子爺怎麼還不來?是不是有要緊事脫不開身?」

  院裡響過二更的梆聲,瓶兒急得把門關上,在屋裡來回地走著。

  突然,一粒小石子打破窗紙掉進屋內,瓶兒嚇了一跳,下意識捂住胸口,但很快明白過來,驚喜地看著窗戶上的破洞:「公子爺,你可來了!」

  瓶兒輕輕把門打開後閃開身子,一條黑影跳進屋裡。還沒看清來人的容貌,瓶兒就癡癡地說:「爺,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我都等你好幾天了。」

  王狄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巾,刷地將刀出鞘:「瓶兒,先別說這些,把兵卒給我引開。」瓶兒看著彎刀發出的幽光和殺氣,害怕地:「爺,我……我怕……」

  王狄莊重地拍了拍瓶兒的肩膀:「瓶兒,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囚禁蓮衣的地牢距離瓶兒的房間並不太遠,瓶兒拎著一包點心出門來,極力鎮定地向把守地牢的四個兵卒走過去。四個兵卒看到瓶兒,一起用槍指住她。

  一個兵卒厲聲說:「這麼晚了幹什麼?」瓶兒亮了亮手裡的點心,小聲道:「我反夜了,悶得慌睡不著,這是我慰勞你們的,你們陪我說說話。」瓶兒說著話腳步不斷向左側移動。王狄趁機從門裡出來,幾個閃跳便到了兵卒身後,一片刀光閃過,四個兵卒還未發出慘叫便同時倒地,倒是瓶兒看到王狄一刀斬殺四人,嚇得險些叫出聲來。「做得很好。」王狄說完用刀猛地砍斷了鐵鎖,推門進了地牢。

  昏暗的松明下,蓮衣聚精會神地繡著香囊。王狄提著沾滿鮮血的彎刀沖進來,蓮衣嚇得剛要喊,王狄伸手把她的嘴捂住:「蓮衣姑娘,不要怕,我是林一若的朋友,我來救你的。」蓮衣想扭身看著王狄,但是王狄的力量太大,蓮衣無法扭頭。

  瓶兒跑進地牢:「小姐,別害怕,這位就是王公子。」王狄鬆開蓮衣:「蓮衣姑娘,我們出去再說,快跟我走。」王狄說著拉住蓮衣的手便往外走。瓶兒忽然想起什麼,在稻草上撿起那個包著香囊的絹帕包。瓶兒追上來遞給蓮衣:「小姐,你的東西。」

  蓮衣接過包袱,感激地看著瓶兒:「瓶兒,謝謝你,我會贖你出去的。」

  王狄也感激地道:「瓶兒,我也會記住你的,後會有期。」

  瓶兒看著王狄的眼睛,突然羞澀地低下頭:「公子爺,您……」瓶兒話未說完突然愣住,地牢裡早沒了王狄和蓮衣的人影。

  [7]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九 清晨

  王狄殺了四個兵卒又救走蓮衣,瓶兒嚇得後半夜一直睜著眼不敢睡。大清早,她從屋裡出來假裝看自己晾曬的白色長裙。不遠處的地牢門口,幾個兵卒正拖四個兵卒的屍體,銘兒在一旁滿臉怒意地看著,突然扭頭看見瓶兒:「瓶兒,你過來。」瓶兒以為事情敗露嚇了一跳,後來覺得不太可能,便強自鎮定著向銘兒走去。

  「去打點水,把地上的血沖了,晦氣!」銘兒皺著眉說。

  瓶兒裝著一副害怕的樣子,快步走開。曹雲風風火火地在院裡走著,走到地牢近前看著一片狼籍,不由大吃一驚:「是不是有人趁我不在,救走了蓮衣?」

  銘兒沒有回答,而是關切地看著他的神情:「這並不重要,你辦的事怎麼樣?」

  曹雲拉著銘兒走到一旁,低聲說:「我剛從蘇州回來,金蘭先我一步接走了張元樸,我一路追趕卻沒有碰到,很奇怪。」

  銘兒思忖道:「按你的腳程,你確信能追上?如果你們不是走的同一條路,那只有一個可能,她昨天根本沒有從蘇州動身,你以為在追她,其實你在她的前面。」

  曹雲愣怔了,等想明白過來,撒腿向院外跑去。銘兒大聲喊道:「將軍……你等等。」曹雲仿佛沒有聽到,眨眼跑出大門,銘兒突然變得很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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