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月不知心底事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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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你是」我們「,出發去哪裡?不知道你說什麼。」向遙臉上的莫名奇妙讓鄒昀懷疑起「去縣城玩」這件事的真實性,難道是他聽錯了?昨天晚上,明明是向遠到他家打的招呼,聽說哥哥也去,爸爸也答應了——他的父親鄒瘸子從葉騫澤那裡得到了不少實惠,對這個曾經的「拖油瓶」還是相當客氣的。 鄒昀有些困惑,說話便有些吞吞吐吐,「不是……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去縣城玩的嗎?」 向遙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向遠已經聞聲走了出來,對著鄒昀笑,「你來了?準備出發吧。」仿佛剛意識到向遙站在一旁,向遠對著妹妹也問了一句:「你去不去?」 向遙愣了一下,然後大聲說:「有什麼稀罕,我才不去。」說完轉身就往屋裡跑,末了,還不忘狠狠地瞪鄒昀一眼。 鄒昀來到縣城,被人來人往的寬闊街道和各種有趣的事物吸引住了,兩隻眼睛都覺得不夠用。他不明白為什麼向遙會說不稀罕。他們三個人逛了許多馬路,進了許多商店,連在縣城裡小小的人民公園都玩得不亦樂乎。經過縣醫院的時候,向遠還提議進去抽血驗個血型,她說現在城裡人都喜歡這麼做。鄒昀聽向遠這麼說,也跟著她和哥哥一起在化驗室卷起了衣袖,抽了一大管血也不覺得疼。這一切對於鄒昀來說都是那麼新奇,他覺得自己長到那麼大,從來沒有玩得這樣盡興。他老問哥哥現在是幾點,葉騫澤還以為他急著趕回去,其實他只是太害怕天黑,然後這一天就會結束。 可是不管他怎麼不情願,這一天遲早要結束。坐上返家的車子,鄒昀看著窗外的風景,他來的時候有多歡喜,走的時候就有多失落。坐在他身邊的葉騫澤拍著他的頭,問他想什麼這樣出神。經過這一天的相處,鄒昀和哥哥之間的生疏消弭了許多,可他依然回答不出哥哥的問題。他在想什麼?他這一天明明是快樂的,可是眼看著天黑下來,為什麼會覺得難過?他忽然後悔,一路上放太多心思去想現在究竟幾點鐘,以至於漏看了不少風景。 眼看車子離家越來越近,只有手上被針紮過的隱隱刺痛在提醒鄒昀這一天的旅程。他忽然才想起,平白被抽了那麼多血,竟然忘記問自己究竟是什麼血型。他捂著手腕,扭過頭去問坐在他後面的向遠:「向遠姐,剛才測出我是什麼血型啊?」 向遠笑眯眯地說:「別心急,哪有那麼快知道結果。」 「我是B型,阿昀你也有可能跟我一樣啊。」葉騫澤半隨意地說。 「哥,你知道你是什麼血型,今天為什麼還要驗血?」 葉騫澤望了向遠一眼,向遠還來不及作答,鄒昀小朋友的思路已經從這個問題上轉移,「向遠姐,我會不會和你是一個血型?」 向遠覺得有點好笑,「這個可說不準,你為什麼要和我一個血型?」 「如果你需要我的血,我就可以給你啊。」鄒昀認真地說,話音還沒落,後腦勺就挨了向遠一下。 「呸,童言無忌。」向遠笑駡了一句,看著葉騫澤說,「你們家的人怎麼都喜歡說傻話?」 葉騫澤也忍俊不禁,「看來阿昀對你比對我這個親哥哥還好。」 向遠暗笑自己傻氣,自己竟然有點期盼葉騫澤會對此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滿。然而沒有,他的笑容那樣真心而純粹,完完全全是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親朋彼此融洽而流露出來的愉悅。 「他還是個孩子,孩子當然是認為誰在他身邊的時間比較多,誰就比較親。」她說。 葉騫澤聽了向遠的話,不由得有些感觸,把手放在鄒昀的肩膀上,「是我對你照顧得不夠。阿昀,我問你,如果有機會天天跟哥哥生活在一起,你願不願意?」 「你要搬回村裡嗎?」鄒昀顯然有些困惑。 「不是,我說的是你跟我一起到城裡。」 「這怎麼可能?」鄒昀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又不是城裡人。再說要是我走了,我爸怎麼辦?」 「鄒……你爸對你很好嗎?」葉騫澤問。 鄒昀開始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他對我也不差啊。」鄉下人忙於生活,很少有更細膩的情緒表達,在鄒昀看來,父與子的關係本該如此。 「可是……」 「快到了,收拾一下東西吧。」向遠適時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葉騫澤陪同鄒昀回到鄒瘸子家,他並不住這裡。鄒家的屋子不大,擠了四口人,還要騰出房間做生意,所以葉騫澤都是住在附近他媽媽的一個表親家。 鄒昀跟爸爸還有繼母一道挽留葉騫澤坐一坐再走,他說還要去向遠家看葉靈,走得很匆忙。葉騫澤離開之後,鄒昀草草吃過晚飯回房。玩了一天,他也有些疲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爸爸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就連忙關上了房門,卻仿佛可以聽見爸爸和繼母壓低了聲音的交談。 那一夜,鄒昀做夢都還在縣城的繁華中流連,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他從未離家那麼遠過。只是他不知道,出自他身體裡的一試管血液比他走得更遠,它早在葉家相熟的醫院人員的安排下,輾轉去到千里之外。 接下來的幾天,葉靈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如常。長假已經過去,葉騫澤卻始終沒有回城的打算。鄒昀覺得有些奇怪,他並非不喜歡跟哥哥待在一起,只不過他們小學都開始上課了,難道城裡的學校還在放假?他問向遠,向遠每天忙著往返在學校和家裡之間,好像無心理會他的問題。葉騫澤說,難得回家一趟,想把事情辦好再走。究竟有什麼事情?鄒昀不喜歡葉靈看著他要笑不笑的樣子,不喜歡他爸爸和繼母背著他竊竊私語,總覺得有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唯獨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那天放學回家的路上,鄒昀遇到同路的向遙。以往這個時候,向遙總是一聲不吭地從他身邊走過去,然而這一次,她卻意外地走到他前面,轉過身,用譏誚的語氣說:「鄒昀,你命真好,終於用不著再走這條山路了。」 「你說什麼呀?」鄒昀莫名其妙。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的?村裡的人都在傳,你不是你那瘸子爸生的。」向遙扯了扯書包的肩帶,朝他半揚起臉。 「你胡說!」鄒昀也惱了,漲紅了臉瞪著向遙。要是別人說這樣的話,他准撲上去狠揍一頓,可是她是向遙,他不想跟她交惡,於是只好苦苦壓抑著心裡的怒氣,假裝沒聽見她在說什麼。 向遙見他沒有什麼反應,不由得有些失望,擠出一個笑容,大聲說:「真好,我終於不用跟你這討厭鬼同路了。」說完撒腿就跑。 鄒昀看著她的背影發呆,心裡的不安和慌張越來越盛,就連遠處漸漸暗下去的天空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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