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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另一邊,吳江在小樹林的邊緣追上了司徒玦,拍著胸口說道:「剛吃飽就跑一百米,我得了盲腸炎可要找你算帳。」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小心消化不良,吃不了兜著走。」司徒玦扯了一片樹葉,火大地對吳江嚷起來,「你這見食忘義的傢伙,立場太不堅定了。」

  吳江笑道:「我是酒肉穿腸過,義氣心中留。你也是的,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不值得。」

  「餓死我也不吃她做的東西。你們都說我不講道理也罷,我就是不喜歡她,更犯不著領她這個情。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姚起雲那個死傢伙,氣死我了……」

  「氣什麼!走,我來的時候看到林子裡有很多鳥,我們去看看。」吳江拍了拍司徒玦的肩膀,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她,「這可是我的珍藏,還是哥哥我對你好吧?」

  司徒玦做嘔吐狀,兩人興致勃勃地去林中尋鳥,兜了好大一個圈子,吳江說的稀有品種沒見著,麻雀倒是有不少。

  吳江做了個簡易彈弓,作勢要打鳥。

  司徒玦一把攔住他,「積點德吧,小鳥都是成雙成對的,你小心報應。」

  「我才不怕,我福大命大可以活到九十歲。」

  「那就罰你孤寡到長命百歲。」

  「你敢咒我?」吳江齜牙咧嘴,司徒玦早已笑著溜出了很遠。

  兩人從林子裡出來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活動大本營中央已經開始了好多種趣味活動。吳江眼尖,遠遠地看見姚起雲站在謎語欄前,站在他身邊的女孩兒不是譚少城又是誰?姚起雲手裡捏著一張寫著謎語的紙條,低頭不知說了句什麼,譚少城淺淺一笑。

  沒等司徒玦有反應,吳江趕緊拉著她往相反方向走。

  「還記不記得我說有很神秘的東西要給你看?」他看到另一個被人圍著的小圈子,眼睛一亮。

  司徒玦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騙我的話你就慘了。」

  兩人擠到人群的前沿,原來是一個小型的歌會。跟司徒玦同車前來的那個高年級男生正抱著把吉他吼著崔健的《一無所有》,雖說五音不全,但憑著賣力投入的表演,也博得了一片掌聲。

  男生唱完,環顧了一眼圍觀的師弟師妹們,「有誰要來兩下的……不要那麼拘謹嘛,來、來、來,特別是男孩子,要有點膽量……」

  正嚷嚷著,他的吉他被人從一側取了去。

  「三皮,我倒記得你做新生時也未必有這膽量啊。」那人輕描淡寫地說道,然後自然地坐到了圈子中央的高凳上,調了調琴弦,沒有多餘的開場白,簡單的前奏過後,就自顧唱了起來。

  很顯然,這人的分量是鎮得住那個叫「三皮」的高年級男生的。三皮也不敢再咋呼,老實地站在一旁充當觀眾。

  她唱得並不高亢,甚至有幾分漫不經心,最初的幾句幾乎被觀眾的聲浪淹沒了,但是很快地,像是被她的歌聲感染,從最靠近中心的一圈人群開始漸漸安靜下來,她的低吟淺唱才變得清晰起來。

  「夕陽餘暉在天際,兩三襲白雲浮移,
  晚風伴暮色沉寂,輕舟翩翩晃孤影,
  兩岸山薄霧輕凝,牧笛正吹送歸曲。
  我拄黎邊行,望這潺潺流潯,
  能否載我離愁東去?
  鐘鼓寒山鳴,陣陣傳靜寂,
  如來可曾知我歸去?」

  司徒玦對音律說不上精通,小時候最恨媽媽逼她彈鋼琴,初中的時候倒是自學過一段時間的吉他,最後也半途而廢了。不過她得承認,眼前自彈自唱的這人是她親眼見到的活人裡(電視上的明星不算)吉他彈得最行雲流水的一個。這首歌她沒有聽過,從調子來看應該是首老歌,很是動聽,在這夏日小島上,說不出地應景,還有幾分淺淺的惆悵。歌者的聲音裡也有一種小情調,很是妥帖,不知不覺就唱到了人心裡。

  「神秘的東西在哪裡?不許忽悠我。」饒是被那歌聲吸引,司徒玦仍然沒有放棄她的好奇,用手捅了捅站在一旁屏息靜氣的吳江。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吳江笑嘻嘻地說。

  「什麼啊?」司徒玦一頭霧水,過了幾秒,腦中靈光一現,「哦……」

  吳江趕緊示意她打住。

  「怎麼樣?」他壓低聲音問道,一向滿不在乎的臉上竟然現出了幾分赧意。

  司徒玦見狀,更有拍案驚奇之感,要知道,她認識吳江十幾年,自問是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她跟吳江關係之所以那麼鐵,除了家庭淵源、氣味相投之外,更重要的是吳江的性格裡有一種「無可無不可」的隨意。司徒玦常說吳江骨子裡很得道家「曠達無為」的精髓,他喜歡很多東西,但同時又把所有東西都看得很淡,得到了高興,失去也不悲傷,鮮有什麼值得他掛心計較。這脾氣跟司徒玦的倔強較真天然互補,所以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有紅過臉。而他竟把一個人神秘地放在了心裡,還特意在好友面前隆重推出,這是司徒玦沒有料到的事情。

  司徒玦更專注地打量著那個抱著吉他的女生。談不上頂頂漂亮,但是眉清目朗,氣質文秀,說不清是不是瘦的緣故,整個人有一種薄而清的味道,像被水沖刷得無比潔淨的青花瓷。還有她舉手投足之間透露的幾分孤傲,讓剛看完《紅樓夢》的司徒玦沒來由地想起了裡面的妙玉,感覺她就是一個「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的人物,一不留神在她跟前就「俗」了。

  司徒玦附在吳江耳邊道:「原來你喜歡這種小文青調調,不過,你受得了人家那『格調』嗎?」

  果然,吳江立刻就回贈了她一個字:「俗!」他也不在司徒玦面前掩飾,「哥們兒我就好這一口,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

  「太作了!」司徒玦故意皺眉說道,不過很快就笑著挽起吳江的手臂,「看在我們未來的吳大醫生喜歡的分上,怎麼都好。」

  她是真心為好朋友而感到喜悅,連吳江都動了凡心,這小島忽然變得就像桃花島般旖旎了。

  「對了,人家對你什麼態度?你還沒說她叫什麼呢,是你同學?看起來不像新生啊。」

  「司徒玦,你怎麼有那麼多問題?還有,注意影響,讓人家誤會了可不好。」吳江笑著抽出自己的手,不過嘴上那麼說,緊接著卻喜滋滋地在司徒玦耳邊聒噪起來,「她叫曲小婉,當然不是新生菜鳥,你們系研一的,我和她在圖書館認識的。至於她對我……當然是喜歡的,不過還沒有輕易表露出來罷了。」

  「她是研一的?那不是比你大好幾歲!」司徒玦驚呼,躲開吳江想要捂住她嘴巴的手,「哦、哦,姐弟戀……還說什麼別人沒表露,估計在她眼裡你就是一菜鳥!」

  看著吳江被點破之後氣結的樣子,司徒玦樂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用得著我的地方,千萬別客氣啊,要不,我去替你跟她說說?」

  吳江眼看她一副馬上就要衝上前去撮合的表情,頓覺不妙,連拖帶求,「姑奶奶,我們去看看別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夜色降臨,活動組用租來的發電機供電,在島上的樹梢掛了幾盞大功率照明燈,場地中央燃起了熊熊的篝火,雖然說不上燈火通明,但滿是年輕人的小島自有一種青春的熱烈氣息在空氣中飄蕩。四處嬉鬧、各自為政的學生們都回到了大本營,你追我趕地圍在一起,篝火晚會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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