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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神經病,沒空跟你瞎扯,坐了大半天車,我要睡了,你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他的話貌似說得很鎮定,可是司徒玦敢用人格擔保,他絕對是裝出來的!大冷天的,他的鬢角上還有微微汗濕的痕跡,這就是極度緊張的證據。

  司徒玦賊兮兮地笑著說:「好啊,只要你讓我看看你把什麼藏在枕頭下了,我馬上就消失。」

  「關你什麼事?回你的房間去!」姚起雲的語氣惡狠狠的,臉上卻又開始紅雲彌漫。

  「不讓我看就證明你心裡有鬼,我去告訴我媽。」

  姚起雲不說話了,臉上的神情恨不得把司徒玦給撕了。司徒玦的好奇心更是被大大地勾起,枕頭底下到底藏著姚起雲的什麼秘密,又有多神秘,以至於他緊張成這個樣子。

  她走到他的身邊,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繃得緊緊的肩膀,「你真當我像你一樣愛打小報告,跟你開玩笑都不行?」說著作勢要摸姚起雲的額頭,被他閃過,「你確定沒什麼不舒服?你的臉紅得像發燒了。算了,懶得理你,我走了啊。」

  姚起雲顯然松了口氣,雖然對司徒玦出乎意料的體貼感到有些吃驚,但仍然求之不得地催促,「快去睡覺吧。」

  司徒玦點頭,往外走了一步,卻趁他不備,閃電般往他枕頭的方向一撲,笑道:「不讓我看看藏了什麼,我怎麼睡得著!」

  她的手剛伸到枕下,奮起補救的姚起雲也撲了過來,死死地壓住她似乎已經觸到那東西的手。

  「阿玦,別鬧。」

  「你有什麼瞞著我?讓我看看。」

  一個執意要探個究竟,一個抵死不從,兩人很快就壓在枕頭上滾成了一團。他們平時走得雖近,但姚起雲很注意跟司徒玦保持一定的距離,非到迫不得已的時候,連指尖都不會碰她一下。看來這次真是逼急了,竟顧不上纏鬥間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了司徒玦身上。

  真要較起真來,司徒玦的體力畢竟不如他,氣喘吁吁間只能使出詭計,一改極力掙脫的姿態,反而湊得更近,一隻手纏住了他。

  「你再不讓我看,我叫我媽了啊。」

  他身子一滯,但是拉扯她枕頭下那只手的力度卻更重了,司徒玦覺得疼了,哎呀一聲,趕緊換第二招。

  「姚起雲,你再不放手我可親你了啊,我真親了……」

  她張嘴就往他耳朵上咬,這親密的姿態終於讓姚起雲嚇得反應慢了半拍。電光石火間,司徒玦迅速抽出了抓住一張硬紙片的手,舉到眼前。

  她還以為是什麼驚天的機密或是見不得人的寶貝,原來竟是一張照片,而那照片上的人笑得那麼燦爛,不是她自己又是誰?

  眼看百般掩飾落空,姚起雲難堪地歎了口氣,臉上不光寫著挫敗,還有滴得出血來的羞憤。

  司徒玦再三端詳著手裡的照片,如果她沒有記錯,那是她初三暑假,也就是姚起雲來她家不久,她跟吳江他們一幫朋友去玩的時候拍下的。照片上的她在草叢裡笑得一臉燦爛,臉上的汗珠在陽光下發著光。

  這是她當時最喜歡的生活照之一,因為剛沖印出來,來不及收進相冊裡,就擱在抽屜的某個角落,後來爸媽非讓她把房間讓給忽然冒出來的姚起雲,她匆忙間收拾了房間,很多私人物件都來不及搬上樓。

  說起來她還專程回到這裡來找過這張相片,可是翻遍了各個角落都沒有發現,姚起雲也說沒有見過。她只當是弄丟了,原來竟然是在他手裡。這也就罷了,不過是張照片,可他為什麼像見鬼一樣地藏著掖著?

  「照片怎麼會在你這裡?」司徒玦推了姚起雲一把,質問道。

  他的臉由紅轉青,怎麼也不肯回答,只有重重的呼吸化作白氣,噴在她的頸窩。

  「你……剛才……拿這張照片……幹什麼?」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遲疑,好像猜到了什麼,一些常見的片段閃過,又不敢確定。那照片已經舊了,邊緣都微微起了毛邊,這絕對不是方才短暫的搶奪造成的。

  他沒有動,依舊打定主意不肯吐露半個字,雖然還保持著壓住司徒玦的姿勢,但氣勢上已經完全敗下陣來,咬著自己的下唇,像個犯了錯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頭低著,額前的髮絲垂在司徒玦的臉上,讓她感覺癢癢的,猶如許多隻螞蟻在慢慢地爬。

  司徒玦的臉終於也泛起了血色,她觸到了一個答案的邊緣,而那個答案讓她嘴唇發幹,頭腦發熱,手上仍捏著的那張照片也變得如燒紅的烙鐵一般,她趕緊撒了手,任照片落在枕畔。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很想朝他啐一口,說:「你真齷齪!」

  可她卻聽見自己緊著喉嚨問:「姚起雲,你、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聞言一怔,狼狽地撇開臉,「你胡說什麼啊?」

  「裝什麼裝,我要你說老實話!」

  姚起雲頭昏腦熱間,忽然驚覺房門還是敞開著的,雖然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但是人在二樓的薛少萍隨時有可能下來,而司徒久安也隨時可能回家。他一下驚出了冷汗,趕緊從她身上撐起身子。

  司徒玦卻揪住他的前襟不放,「快說!」

  「你先放手!」

  司徒玦急了,「敢作不敢當,看來,也不是每個有男性特徵的都是男人!」

  姚起雲朝門外看了一眼,臉上有一種司徒玦看不懂的痛楚閃過。

  「阿玦,你別逼我,我不想讓你媽媽知道。」

  這就是他的回答。

  他是不想讓她媽媽看到兩人鬧得一床淩亂,還是不想被薛少萍知道他對她的寶貝女兒心生覬覦?

  他是拒絕承認喜歡她,還是害怕被薛少萍識破?

  司徒玦也不知道,或許姚起雲也說不清。

  可能都不是,也可能兩者皆是。

  姚起雲寄人籬下的小心翼翼和媽媽對他的複雜態度,司徒玦並非渾然不覺。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是假如他真是給一個「是」或者「否」的回答,她又該如何應對?

  司徒玦推開他,姚起雲很快跳下了床,站在距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表情難明,仿佛在為自己剛才的行為而難以啟齒。司徒玦理了理自己的頭髮,一骨碌爬起來就要走。

  「對不起。」

  她同樣不知道他的抱歉具體是為了什麼,壓根兒也不想去辨別,看他的樣子,平時的毒舌是一點也使不出來了,這本是她痛打落水狗、趁機奚落他的好機會。司徒玦想了半天,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一個過癮的詞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他跌進了同一條叫做「尷尬」的河裡。饒是她膽子再大,也羞於再提,只能顫顫巍巍地指著他,紅著臉憋出一句:「你這個壞人,你給我記著。」說完便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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