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紅塵(101)_樁樁

一〇一

　　「呵呵，著什麼急？慢慢來唄。」堯雨笑著安慰她，心裡明白，張林山三十五了，自然對孩子很上心，「你還年輕呢，不急，嗯？」

　　「我就怕看他歎氣，總覺得對不住他。他又忙，這段時間在一起的時候又少，一起吃飯的時間都少得很。有時候，就感覺跟沒話說一樣，早上一起出門上班，晚上他回來，我已經睡了。剛開始還等，等久了他回來就說我，我又不敢再等，就像等他就是在催他回家似的。」慧安抬起臉，急切地問堯雨，「小雨，我是不是太黏糊了？他晚上有應酬，我總忍不住打電話催他回家，有幾次他煩了，就說我不懂事……」

　　「那你試試對他不聞不問，他沒準兒心裡還想，老婆對他不關心呢。」

　　慧安輕歎，她說不清楚那種感覺，就像張林山離她越來越遠。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把話題轉開了，「小雨，我覺得你和佟思成這樣挺好的。」

　　「慧安，我還覺得你和張林山挺好的……」一語既出，堯雨輕笑出聲，「好多事情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呢……對了，沒見著千塵，她是不是和父母先走了？我看她和蕭陽也夠戧！」

　　兩人幾乎同時沉默，互望著，眼睛裡都起了一絲憂慮。

　　堯雨清楚地記得一年前三人聚會時眼睛裡的神采和笑容，才一年，眼睛裡分明就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東西。依然是晴空萬里，卻飄浮著朵朵白雲。不知道有雲的天空藍得更美，還是如冼的天空更純淨動人。

　　蕭陽打了很多次電話，千塵的手機都關著，他心裡只覺得憋屈。他知道他應該主動熱情，然而，他面對千塵父母的態度卻怎麼也靠不過去。

　　他和同學打牌一直打到吃晚飯才下樓。慧安、堯雨、杜蕾和許翊中都離開了，佟思成還在，留下的同學晚上喝了很多酒，直把小麥灌得酩酊大醉才甘休。

　　憶同學少年，風流往事，三年後再見，氣氛熱烈可想而知。然而蕭陽與佟思成並肩走出酒樓時，兩人同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夏夜吹來微風。佟思成側頭問蕭陽：「走會兒？」

　　安靜下來的街道上，兩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會兒。婚禮上的熱鬧和歡笑早已成為過去。他倆似乎都發現，那種快樂不僅短暫而且不屬於他們。

　　佟思成簡短地告訴蕭陽，嘉林的單子到手了。蕭陽「嗯」了一聲，看向佟思成，突然問他：「師兄，你其實應該高興才對。事業順利，和堯雨相處也好……」

　　「阿陽！」佟思成的眼睛如夜色一般深沉，「很多事情眼睛也看不到真實……我感覺得到，真的是找不回來了……」

　　「是啊，很多事情都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美好，」蕭陽歎了口氣，他還是沒能打通千塵的電話，今天再一次讓他感到距離，那種讓他想接近又似隔著什麼東西讓他始終走不近的距離。

　　原來以為已經設計好的軌道似乎在向他們所不知道的地方偏離。

　　許翊中中午過後就走了，他原本以為杜蕾會和她的同學們一起聊天玩玩，然而杜蕾聽他說要走，馬上起身和他一起離開了。一路上，杜蕾笑嘻嘻地說著同學之間的趣事，只是沒有提到堯雨，許翊中也時不時地跟著笑笑。

　　送杜蕾回了家，許翊中不由得回想起走進婚宴時看到堯雨回頭的刹那。堯雨的目光和他的輕輕一撞就躲閃開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整個婚禮，他看向前臺，跟著大家為新人鼓掌，目光卻落在堯雨雪白的後頸上。她每一次側頭和佟思成說話，她笑起來微微抖動的身體……都牽動著許翊中的每一根神經。佟思成設計的軟體，集團試用後效果也不錯，她又決定和佟思成在一起，他就順水推舟把單子給了佟思成。

　　許翊中知道自己很辛苦地躲在一旁偷偷地注意著她，卻不能讓杜蕾瞧出來，更不能讓佟思成瞧出來，他渴望看到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然而自始至終，他無意中看到的笑容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佟思成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看向她，這讓許翊中嫉妒不已。他看她如此坦蕩熱情，而自己卻只能在她不回頭時，在看似打量新郎、新娘的時候把她掠入眼底。

　　許翊中自嘲地想，也許，就這樣了吧。

　　第三十六章空攢眉千度

　　也許初戀的義大利女孩是隨意的風，堯雨則是隨性的雨，都只屬於機緣巧合的那個人。但那個人卻都不是他。

　　千塵賭氣在這個週末關了手機，哪兒也沒去，就待在家裡陪父母。罵了蕭陽，她心裡也不好受，待在家裡沒事就在房間上網。她知道只要下樓，父母就會有意無意地說起昨天婚宴上的事情，不管是直說還是拐彎抹角地說，都會說蕭陽不夠好。

　　很意外，那位百草春生線上上，千塵敲了張笑臉過去，春生君很快就回了張笑臉，兩人又展開了一場辯論。

　　這些關於社會、關於現實的問題，千塵極少與蕭陽討論。蕭陽很注重實際，凡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都不是很上心。但千塵喜歡，她當記者三年來已經愛上了這份職業，可以讓她接觸到社會的方方面面。

　　世界仿佛為她開了一扇窗，讓她能看得更多、更遠。幾乎不能與蕭陽討論的話題與觀點，都能在網上與這位春生君討論。千塵想起時下的網戀，不覺得笑了，在她看來，網聊是滿足人渴望溝通與發洩的新的管道。她從沒問過春生君的年齡、長相，春生君也沒有問過她。兩人之間聊天就像是朋友，頗有點知己的味道。

　　千塵突然敲出一句話問春生君：父母是為子女好，然而，就一定是對的嗎？門當戶對真的這麼重要？

　　等你為人母之後，你就會理解父母。不一定是對的，但肯定出發點是為你好的。門當戶對有一定的道理。因為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對形成一個人的性格及習慣極為重要，門當戶對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為了兩人間少一些摩擦。當然也不是絕對，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絕對的事情，這樣的回答滿意嗎？

　　千塵笑了，迅速地回道，所以也沒有絕對的答案，相對論太偉大了。

　　春生君回了張笑臉，因人而異，每個人的經歷和感受都是不一樣的。

　　如果明明知道對方有難以接受的缺點，彼此之間因為各種原因有矛盾，卻放不下又是因為什麼呢？

　　呵呵，丫頭，常言說人相處久了會有感情，左手摸右手沒感覺，但要是砍了那只手你就會痛。

　　你是中庸，牆頭草兩邊倒，什麼話都說完了，卻沒個准主意。千塵不滿地回道。

　　每個人的決定都在心裡有了答案，只是正視與否的問題。我突然發現，你只要挨著感情的邊就特別糊塗，跟你辯論時的睿智，感覺像兩個人似的。

　　千塵愣了很久。是啊，一遇到感情的事，她就變得優柔寡斷。手心手背都是肉，二選一的難題她沒法選。

　　她下了線，打開手機，未接來電提示一聲接一聲地響起，一個個跳出來的「阿陽」的名字看得她心裡發酸。為什麼對他發脾氣？是因為他沒有達到父母的要求，是他讓她為難，還是讓她對父母的指責與反對無言以對？

　　她還是用自己的要求去要求他了。誰說戀愛只是單純的，只要付出單純的感情，她同樣是在要求他。雖然她沒想過要求蕭陽能賺多少錢，能有個多好的前途，但她還是要他盡可能地滿足父母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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