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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謝得「哦」了一聲,沒有其它的表示。她暗暗罵了句「傻瓜」,也不跟他道別,打開車門走了。

  第二天她去看坐月子的何真,看著躺在她懷裡睡覺的妞妞說:「哇哦,小孩子長得真快,這才幾天,已經變了一個樣兒,白白胖胖的,胎髮又濃又密,長大了肯定是個大美女。你自己能給她穿衣服、洗澡嗎?」

  何真搖頭,「目前還不敢,都是我媽幫她穿。」

  何媽媽過完年就來了,何家老幼青三代擠在一間不到二十平的教師宿舍裡。何媽媽見女兒如此委屈,不得不站出來跟親家公商量為他們買房的事,說他們有了孩子,不比從前可以將就著住,兩家大人每人出一半,替他們把房子首付付了。陸少峰的父親沒有跟妻子說,偷偷拿了十萬塊錢出來,說是給孫女的紅包。此後陸少峰逢年過節每次回父親家,都少不了繼母在耳邊訴苦,賺錢如何艱難,物價貴的離譜,一對兒女開銷大的驚人等等,弄得他後來都不敢去了。

  何真歎氣說:「其實我爸媽哪裡有錢,守著幾畝地種幾棵果樹,一年忙到頭,也賺不了幾萬塊,碰上年景不好,還要賠錢。我每個月寄回去的錢,他們都給我存起來,連本帶利還給我。」

  辛意田歎氣,「可憐天下父母心。你這樣急著買房,還不是為了妞妞?自己連一件好點兒的衣服都捨不得買。」

  何真把妞妞身上蓋的小被子拉攏,「生了孩子才明白,養兒方知父母恩。第一眼看到妞妞,那種感情從來沒有過,是從心底最深處最深處流露出來的。當時就覺得,為了她,真的是什麼都願意去做,什麼都可以放棄,包括生命啊自由啊尊嚴啊所謂的這些東西。」

  辛意田想起不知誰說過的一句話:女人是脆弱的,而母親是偉大的。

  「謝得回來了?產房的事還沒謝他呢。我們走投無路,人家一個電話就搞定了,還是讓董哥打的。有時候真的覺得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階級之差。」

  何真的話把辛意田從走神中拉了回來,「哦,沒事,不用謝,反正他也沒放在心上。你要謝不如謝我。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還是少理他為妙。」

  「他父親走了快一個月了吧?哀傷過度可不太好,要有節制,不然對身體和心理都是一種極大的損傷。」

  辛意田沉吟著說:「他的性格比較不容易走出來。不像正常人,碰上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這些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可以慢慢地消化,清除,淡忘。他不一樣,表面上看起來沒事,實際上根本沒有清理乾淨,殘餘的部分留在那裡,時間越長積得越多,等到承受不住——,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那豈不是很危險?跟定時一樣。」何真吐了吐舌頭,過了會兒又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轉移注意力,不要成天想著那些不愉快的事嘛,不然活著多累啊。」

  辛意田搖頭說:「哎,別提了。明天不情人節嘛,我昨天故意說後天要回北京,特別提醒他是後天 ,2月14號。他居然說好,氣得我差點摔門。」

  何真笑道:「哎喲,留學法國的人就是不一樣,作風這麼浪漫,情人節看的比春節還重。」

  辛意田做了個鬼臉,「我一個月前就在想,情人節要送什麼禮物給他,為此絞盡腦汁,結果他完全不當一回事。所以我決定小小的刺激他一下,省的他有事沒事成天胡思亂想,」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不過要你配合哦。」她說的一臉神秘,引的何真忍不住問她要怎麼配合。

  第十七章 意外情人節

  謝得下班前接到一個陌生來電,是本市的座機,接起來一個女人冷冰冰地說:「你聽好了,你女朋友在我們手上,贖金一百萬。你要是敢報警,我們立馬撕票。」說完掛了。他呆了一呆,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後打辛意田的電話,不出所料關機了,再照剛才的來電顯示回撥過去。

  座機不停地響。何真看著上面顯示的手機號碼問辛意田,「要不要接?」辛意田罵道:「你傻啊,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當然不能接。」她動手把電話線拔了,宿舍裡頓時安靜下來。

  何真說:「你這個玩笑開的是不是有點大啊?萬一他報警怎麼辦?那我就死定了,少不得要挨員警一頓罵。」

  辛意田大手一揮,「放心好了,他受過訓練,很會應付綁架勒索這些事,知道該怎麼做,不會報警的。我擔心的是,他不會真的帶一百萬現金在身上吧?萬一路上要是弄丟了呢?我賠不起啊。早知道要五十萬就行了。」

  另一個同謀沒好氣說,「你還是多想想怎麼安撫即將暴跳如雷的謝老虎吧,我看他怎麼都不像是一個脾氣好到能忍受別人戲弄的人。」

  辛意田把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和膠帶放進包裡,再次提醒何真:「說好了,到了阿美家我給你打電話,你再用手機把地址發到他手機上,不要接他的電話,會露餡的。我走了。你千萬別忘了。」

  謝得從銀行取了一百萬的現金,裝在一個藍色的旅行包裡,做完這些,他坐在車裡閉目養神,等待綁匪的下一步指示。腦海裡浮現綁匪打來的座機號碼,總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類似的號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仔細分析,對方既然是要錢,那麼表示不是針對他個人的惡意報復,只要按照他們的要求做,應該不會對辛意怎麼樣。他比較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只要一百萬,難道是作案前沒有對他進行身家調查又或者這次的綁匪根本不成氣候?

  手機提示有新的資訊。他打開來,是一個位址,在郊區一帶,地方有點偏僻,最後附言:你一個人去,如果報警,你會後悔的。他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對方居然告訴他具體行車路線,語氣甚至稱得上客氣禮貌。

  他打了個電話,然後發動車子,直奔目的地。下了高速是一條略顯狹窄的馬路,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杉樹,葉子全掉光了,光禿禿地排列在冬日的原野裡。左手邊是浩浩蕩蕩的上臨河,日夜奔騰不休,空氣因此比市內寒冷。天黑了,路上車子很少,也沒有路燈。他開得很慢,通過車燈看見前方右手邊矗立著一棟瓷磚鑲嵌的二層小洋樓,隔著一段距離把車停了,提著旅行包慢慢走過去。

  院門沒有鎖,微微敞開,仿佛等著他自投羅網。他推開鐵門走進去,這是一棟典型的南方民宅,大概許久沒有人住,顯得有些荒涼,院子裡的雜草齊腰高,冬青叢也沒有修剪過的痕跡。他站在緊閉的房門外凝神屏氣聽了一會兒,除了北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什麼都沒聽到。伸手推門,吱呀一聲,辛意田雙手雙腳被縛坐在沙發上,嘴上貼著膠帶的畫面立馬映入眼前。他愣住了,先是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別人,然後跑過去,伸手去撕粘在她嘴上的膠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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