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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以想像,放下電話後的程天愛,肯定就那樣穿著睡衣,胡亂搞些吃的,然後坐在電腦前一直敲打著,浸淫在自導自演的模式化戀愛方程裡,主人公一定要是個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才女,不是愛了不該愛的人,就是被不愛的人無私奉獻著奮勇糾纏著,基本上少不了三角戀、一夜情,而且愛情一定要讓它面臨金錢的考驗,並且凡是真愛都不許它一帆風順,反正咋熱鬧咋折騰,直到大作家程女士被第一泡尿憋得實在忍受不住,不然她不會掐斷胡編亂造的樂趣。

  兩年前程天愛出版了第一本書接著從校圖書館辭職後,安欣就一直叫她「瘋子」。瘋子說她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嚮往浪漫的人生,如果沒了浪漫,那就編織浪漫,自己不能浪漫了,就製造浪漫去感動別人,總之沒有浪漫的生活就像涼拌藕沒有白糖作料一般乏味。杜時明居然開通,給了她前者,讓她在家裡自在去了。至於浪漫,安欣想:或許她只能到夢裡找了。杜時明的木訥是出了名的,除了像齒輪一樣勤懇地工作,平時一副不苟言笑的木雕嘴臉,真夠人受的,程天愛那樣「瘋魔」的女人居然會嫁給他,這一直是大家搞不懂的事情,總覺得這裡面另有故事,安欣明白內情,只在心裡苦笑,並不能對任何人講起。

  安欣是不太相信浪漫的,至少現在不再相信,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渴望著浪漫。幾年前她在校門口的小攤上看見那把紅綢傘的瞬間,心裡竟然被浪漫慫恿了一下,她是被傘蓋上那些簡單又熱烈的鳳凰花感染的,書上說火紅如焰的鳳凰花象徵永生不滅的愛情,那些浪漫的、清新的、濃郁的、炙熱的、盪氣迴腸的、心醉神迷的、雲淡風輕的愛情……

  她買下了那把傘。她一直說不清這種衝動的內涵,也許只是純粹的衝動罷了,人有時是不可理喻的,尤其女人。

  程天愛告訴她,當她每天打開報紙時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夏天的詩,這就是浪漫。那麼,浪漫的定義應該是懷念和無奈了?不可達成的願望能是浪漫麼?安欣不那樣想,她知道在自己心裡,懷念就只是懷念而已,夏天對她已經沒有其他的含義。看夏天的詩只是一種生活習慣,就像有人喜歡咬手指一樣,沒什麼象徵性的深意,只有程天愛那種癡迷心理測試的變態狂才喜歡胡亂聯想,甚至每一個不經意的肢體動作,在她眼裡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涵義,生活在程天愛眼裡,好像已經破碎成無數居心叵測的細節,這也是安欣經常嘲笑她的理由。

  電話又響起來。

  是高凡打來的。

  他說昨天到廣州安頓妥當後太晚了,怕打電話影響她休息,所以早上來報平安。高凡說辦事處只有十來個人,都是年輕人,氛圍很好,他喜歡,安欣被他感染得也輕鬆起來,離別的滋味反而被沖淡不少。細想,離別的滋味是怎樣的呢?似乎她也沒有品出什麼特別來,可能是他剛走一天的緣故吧,安欣沒來得及多想。

  高凡說:「家裡有什麼事,直接找林亞東,扛個面袋兒什麼的,你就把他當短工使吧。」

  安欣笑。她知道她真的可以那樣使喚林亞東的,他和高凡是那種被男人們叫做「鐵哥兒們」的弟兄,到了各自家裡橫行霸道不見外,比在自己家裡還捨得糟蹋,就差「共產共妻」了。

  林亞東的父母都是區委的幹部,只有他這麼一個孩子,管不了,整天在外面野,宣稱自己是獨身主義者,二十七八了,還沒有收心的跡象,據說急得兩個小幹部沒少抓牆。平時,既然林亞東張口閉口嫂子嫂子地叫,安欣也就少不了要關心他的個人問題,高凡總是不以為然地說:「那小子,才不缺女人呢。」安欣就搖頭。在感情上,她一向很保守的,可她也不覺得林亞東那樣有多麼壞,她受的教育和她生存的環境教她懂得了適當的寬容,就像對古教授牆外風流那種事的態度一樣。遇到這樣的事,她只是苦笑著搖頭而已,她不認可,也不堂吉訶德一樣地去充當衛道士,她可不想成為那種自以為有能力替別人去分辨是非指導人生的傻子。

  這時,高凡在那邊說:「我在路上想了,如果米粒兒太鬧,就和媽商量一下,把她轉到咱媽家旁邊的幼稚園吧。」

  「你怕我不夠冷清?」

  安欣說完,輪到高凡笑了:「我只是擔心你太辛苦。」

  「算你有心,不過沒問題,你在家的時候還不是我一個人管孩子?」

  「呵呵,我是怕我回去的時候,你累成老太婆了。」

  「然後你就有理由喜新厭舊了?」

  安欣的本意原是開玩笑的,可話一出口,心裡卻猛地黯然。她有些後悔這樣說了,那些不愉快的過去不該再提,哪怕是無意間。本來她還想玩笑著警告他不許勾搭別的女人一類,現在也決定隻字不提了。

  高凡果然敏感地尷尬了一下,敷衍道:「又胡說。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好的,就是你真的變成了老太婆,也別想從我的世界裡溜掉,這叫西施效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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