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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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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燁這孩子長大後變得太快了。不肯讀書,打扮得怪裡怪氣,整天跟街上一幫混混在一起,她身邊的男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我看那些男孩子哪是正經和她談戀愛啊,多半是沖她哥哥的錢來的。說來也怪,顧偉力和楊燁這兩兄妹,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長相脾氣性格也完全不同,可感情特別好,我們這區的人都知道,顧偉力對妹妹的護短是出了名的。有一次,楊燁的一個小痞子男朋友甩不掉,那人帶著傢伙上門找麻煩,顧偉力兩拳把人家鼻子打歪了。那天是我去處理的,顧偉力很爽快賠了七萬塊錢,讓那小痞子馬上消失。」 一提到楊燁,江瀾立刻抬起頭來,沖著景川狡黠地一笑。這回輪到景川尷尬了,他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大口菊花茶。 剛動了要去北京找黑皮的念頭,公司恰好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機會,派他們送樣品去北京參加測試,這次測試是決定「北斗星」能否商用的關鍵。重回北京,江瀾顯得很緊張,大熱天的她穿著套長袖衣褲,架上大頭蒼蠅般超大型的墨鏡,有人多看她兩眼她就情不自禁地往景川身後躲。景川理解她的心情,凡事他都主動頂在前面,儘量減少江瀾和陌生人接觸的機會。 第一晚他們去了三裡屯,一下車江瀾就呆了,記憶中燈如晝人如織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冷冷清清的幾處,在街上來回走了個遍,也找不到當年的去處了。一打聽,原來這裡的大部分酒吧都搬去了後海。於是又匆忙趕到那邊,兩人在酒吧輪個打聽,叫黑皮的人還真不少,可沒有一個是要找的人,甚至一聽他們要找賣藥的黑皮,人們都用警惕而嫌惡的眼神看著他們。連景川自己也覺得不妥,誰能這樣明目張膽地找到一個十年前的毒品販子呢?在自嘲的同時,景川不由後悔讀書時沒有好好選修犯罪心理學了。學會換位思考一下,也許就能找出真相。 辦事途中,景川不斷接到管嬋的電話,首先是管嬋聽到了電話這頭嘈雜的音樂聲,沒完沒了刨根問底,景川謊稱老同學請客,管嬋顯然是將信將疑,立馬使出殺手鐧——奪魂連環催,每隔十分鐘電話查崗一次,電話裡一次比一次發炸犯急,到後來景川不得不把手機電池卸了,世界才清靜下來。每次管嬋的電話一來江瀾就配合地噤聲,而且體諒地讓景川趕快回去,景川雖然犯倔不肯,心裡卻有些惶然,他知道回去肯定要面臨管嬋的嚴刑拷打了,他沒辦法打罵管嬋,耐力又差她太遠,想要清靜日子就得讓步,但他每退一步,管嬋就要趁勢進一步,這日子何處是頭啊! 查無可查。景川提議重回江瀾當年和三虎住的地方,雖然他們的房子早在出事後賣掉,但這也是條可以追溯的線索。江瀾神情落寞地回答了兩個字:不去!世上沒有不敗的鮮花,十年的變遷,足以讓繁華變成荒蕪,連江瀾的命運都翻江倒海了幾回,想找出連接記憶的楔塊,談何容易! 雖然找不到黑皮,這個夜晚還是很美妙的。景川和江瀾在胡同。四合院及老字型大小店鋪來回穿行,沒有路燈的地方,總會有酒肆的大紅燈籠照亮前路,照亮著兩顆迷茫的心。累了乏了,在河沿邊的垂柳下歇歇腳,聽一曲平淡憂傷的校園歌謠,喝一杯調得藍綠紅黃的杜松子酒。此時再看江瀾,她正看著河裡盛開的蓮花出神,目光柔和得像一片羽毛飄落在金絲絨上。不聊往事時,她的話總是很少,偶爾閒聊八卦也不太摻雜個人意見。比起管嬋的聒噪,她的恬靜讓人格外舒服。這時,她的嗓音如同一把低沉深遠的貝斯,輕輕撥動景川的心弦。她不再是那個古怪。孤僻的女博士了,只是一個需要男人説明的女人。明天是什麼樣子景川不想知道,他只是感到了一種醉人的溫存,真希望時間走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 然而美妙的時光只是瞬間,短暫的安寧總是醞釀著更猛烈的風雨。景川風塵僕僕地回到深圳,一下飛機就接到了好幾個電話。第一個是吳少鵬的,劈頭就問:「聽說你跟那美女博士去北京風流快活了?我怎麼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了,我還會不知道嗎?你老婆昨天專門找我來打聽了,我當然站到你這邊幫你搞定啦。兄弟,玩歸玩,你可千萬別當真啊!知道人生的兩大悲劇是什麼嗎?泡妞泡成了老公,炒股炒成了股東。你可別搞得主次不分,後院起火,那可有你受的!阿嫂不是省油的燈!」 第二個電話是168的退休老幹部陳老,他曾是景川的老領導,也是景川和管嬋的證婚人,陳老在電話那頭喘著氣大動肝火:「怎麼你居然也學著社會上那些人搞婚外戀了?還一搞好幾個?你明天晚上就和管嬋一起到我家來,當著我的面好好跟管嬋賠罪!管嬋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呢!」 第三個電話是大學同學的,他倒沒有教訓景川,只是問景川近況如何,約他出來吃飯。景川聽得出同學那種試探和誘導的意思,想來也是管嬋的心理攻堅戰之一吧。 景川面色平靜地聽完了幾個電話,和江瀾在機場分手,各自開車回家。一路上,管嬋的電話一次又一次打進來,見景川不接,短信馬上以三十秒一條的速度將他的手機塞爆。景川仍不理會,他放上一盒交響樂的CD,將音響放到最大,以一百四十碼的速度在濱海大道上飛馳。他覺得自己被蛇皮繩子捆在太陽底下暴曬,他越掙扎就束縛得越緊,他氣息紊亂,渾身的力量四處衝撞,關節在咯咯作響。 誣陷吧,指責吧,折磨吧,讓一切要來的都來吧! 他開到了自家樓下,可是沒有停下來,而是猛地掉轉車頭,去了蛇口。 第19章 不是男人喜歡喝酒,而是男人的煩惱不能化成淚水流出來,就只好就著烈酒咽下去。 又一杯沒有勾兌的朗姆酒下肚,景川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燃燒,這火酒真好,燒掉那些烏七八糟的煩惱,這世界就清靜了。古人說酒入愁腸愁更愁,其實喝到位了腦子就空了,哪裡還有什麼憂愁!景川看著空酒杯傻笑了起來。 迪吧的音樂很嘈雜,中央的舞臺上有個女孩正在跳鋼管舞,金色的比基尼包裹著她玲瓏的輪廓,腳底那雙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將她挺拔地托起,顯得她的腿纖長如鶴光滑似緞。她蛇舞一般搖擺著,媚眼如絲,熱情如火,讓空氣也流動起曖昧的氣息,撩動著男人和女人的心。雖然景川接觸的女人很少,但他和所有正常的男人一樣,喜歡性感的美女。他對著跳舞的女孩,遠遠地舉了舉酒杯以示欣賞。男人對美麗的女人表示好感,這不是輕佻是尊重。 如果管嬋看到他這樣,他的罪狀上肯定要多列一條,起碼要多上兩個小時的政治思想課。想到這裡,景川不禁苦笑,他真的很厭倦做這個假模假式的套中人,他感到酒精在血液裡燃燒,燒得他坐立難安,無法忍耐。他起碼應該讓管嬋知道,男人是需要尊嚴的,他要向管嬋反抗。是的,一會兒回去就跟她談判,今後一定要給他信任和空間,否則他會像一個真正的東北爺們兒那樣教訓自己的女人。 跳舞的女孩仿佛注意到了景川的舉動,在舞臺上微微怔了一下。沒過幾分鐘,她走過來坐在了景川旁邊,叫了一杯同樣的朗姆酒。雖然這女孩塗了一臉的金粉妝,景川仍然能認出來,她是楊燁。自從她離開168,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楊燁不再像過去那樣一見面就黏著他,而是滿懷嘲弄地笑道:「怎麼我們的大科學家,本世紀最後一個不出軌的男人也來這種地方混了?」 自從知道了楊燁的家事,景川對楊燁的看法不再偏激了。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活法,誰能說自己就比別人過得對呢?「丫頭,我知道你心裡渴望得到一份真正的愛和關懷,可你把自己打扮得這麼性感豪放,又擺出一副滄桑歷盡的架勢,會嚇走很多正派的單純男孩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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