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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我掛了電話就請假出來了。」青溪微笑道,「你睡著了,怎麼叫都不醒。」

  她從車上抽了一張紙巾擦拭著眼皮上的妝,順道做了個鬼臉,「我們老闆最近要求所有服務生都化這樣的妝,你都認不出我了吧?」

  子歉也想笑,像她一樣隨意輕鬆。可惜他笑不出來,這是他近七八年來第二次看到魏青溪。留在他心裡的她還是那個在酒窖裡偷偷灌他酒的黑皮小丫頭,黃頭髮,白牙齒,沒有濃妝,也不會在夜風中發抖。

  他想起來了,是他先給青溪打的電話,她當時在KTV裡值班,手機不允許帶在身邊。子歉只是想問她過得好不好,那天在隆兄的會所兩人乍然相逢,匆匆留了個電話便沒有再聯繫。等到青溪發現來電,匆匆打回來給他,那時子歉已暈得沒有辦法再開車,停靠在路邊,對她報了個大概位置。

  清醒時的子歉絕不會做這樣莽撞的事,他都不敢想她是怎麼在一條長街上找到他的,又獨自在馬路邊坐了多久。

  「你住在哪?」子歉打算送她回去。

  青溪說:「我在公司附近租了個房子。」

  她說的地方並不遠,很快,子歉把車停在了一個雜亂無章的城中村入口。

  原來她就住在這樣的地方。可她還能住在哪裡?

  青溪一點也沒在意子歉有些複雜的思緒。她的眼影被擦拭得亂七八糟,眼睛圓溜溜的,笑容沒心沒肺,看起來像山中的某種小動物,滑稽又單純,還有他曾熟悉的野性。

  「我室友今天上通宵夜班,你要上來坐坐嗎?」青溪推開了車門,又回過頭來問子歉。

  第三十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酒能誤事,隆兄深有感觸。他人不壞,對朋友熱心仗義,是性情中人,喝了幾杯黃湯容易做糊塗事。別人夫妻之間的秘辛與他何干?何況他與周子翼關係匪淺,平日裡陳潔潔也並不讓他生厭。他酒醒後為自己的無理言行懊惱不已,一心想辦法做點事來挽回。

  幾天後,子歉接到隆兄的邀請,說是他占股的度假山莊試營業在即,想請幾個好朋友賞臉到山上小住。

  子歉和隆兄往來不少,可他們不是一路人,「好朋友」三個字是談不上的。這種私人聚會隆兄通常也不會找上門來。子歉疑心他另有所圖,果然,沒過多久,堂哥周子翼也打電話來,讓子歉週末如果沒有別的要事,就給隆兄一個面子。原來隆兄是想以測試山莊運營狀況為由把周子翼夫婦請出來,鄭重地賠禮道歉。為表示他的誠意,多幾個看客到場見證當然更好。

  周子翼說:「隆兄就是那副臭德行,他的醉話和放屁沒兩樣。他既然有這個心,你嫂子也說不用和他計較。多來幾個人熱鬧熱鬧,省得到時尷尬。」

  與此同時,祁善也接到陳潔潔的邀約,陳潔潔說山上空氣好,還有一片碑林,她想聽聽祁善說裡面的門道。祁善卻不太熱衷,她推說自己週末還有點資料需要整理。

  「是因為阿瓚也會去的緣故嗎?」子歉事後問她。

  祁善沒料到子歉會這麼說,她否認:「當然不是,跟他有什麼關係!」

  「你們畢竟是好朋友,我和你的事,你顧忌他的想法也沒錯。」子歉微笑著與祁善十指相扣,「既然繞不過去,終究是要克服的。我們在一起後好像還沒有出去散過心。」

  祁善笑著說:「要散心也不用和一群人鬧哄哄地湊一塊。」

  「可我想讓別人見見我的女朋友。」子歉把兩人的手舉起來,蹭過祁善發燙的臉頰,低聲道,「你想我們倆單獨去『散心』,以後有的是機會。」

  祁善並不介意公開和子歉的關係,她想過大家或許會有些驚訝,然而他們問心無愧,不必遮掩。況且最有可能有抵觸的那個人也已然知情,如子歉所說,他們要長久地在一起,有些人和事總要去面對。她是有過猶豫,可這經不起推敲,她沒有任何理由因為周瓚的介意而停下自己追求幸福的步伐。身為朋友,她不欠他的。

  隆兄的度假山莊在郊縣的谷陽山頂,地勢陡峭,風景卻得天獨厚。山莊存在已久,佔據景區的核心位置,早些年主打養生主題,設施日漸老舊。隆兄接手後將它進行了徹底的修繕改造,歷時兩年,總算具備了重新開門迎客的條件。一干人等按事前的約定在山腳下集合,待人齊後,車隊一塊上山。

  祁善從子歉的車裡下來,當即就引來了有心人的關注。陳潔潔抱著小兒子站在周子翼身後,揶揄道:「難怪不想坐我的車,看來另有護花使者。」

  子歉拉著祁善的手,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大哥,嫂子。」山風凜冽,他順手把祁善外套上的風帽拉起來罩在她頭上,祁善配合他的手勢把頭髮塞到耳後,面色赧然,眼裡卻有戀愛中的女人特有的光芒和喜悅。一切不言而喻。

  「周子謙,你也來了。」一聲嬌呼傳來。隆兄的車上飛快地跑下來一個人,原來是阿瓏。她幾步沖到子歉跟前,一臉驚喜,在看到子歉身邊的祁善時,臉上又流露出幾分疑惑。

  隆兄撓著腦袋跟在後頭,不著邊際地提醒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他叫周子歉,是『歉』不是『謙』!」

  「可你怎麼沒說……」阿瓏毫不掩飾自己對祁善的好奇,嘴裡是在問她小舅舅,眼睛卻打量著子歉,「她是誰?」

  「沒禮貌!」隆兄拿出長輩的架勢教訓阿瓏,繼而又笑嘻嘻介紹,「這是祁善。虧你老圍著周瓚轉,連她都不認識。她可是周瓚的發小,光屁股長大的朋友!」

  祁善輕咳一聲。隆兄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失妥當,嘿嘿一笑,彌補道:「光沒光屁股我不知道,反正關係好得很!」

  這還不如不說。祁善無語,目光與子歉交會,他似乎也只是覺得好笑又無奈。

  「別跟我提周瓚,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阿瓏皺著鼻子道。

  隆兄那天晚上喝醉了,事後才聽說阿瓏落水的事,人沒大礙就好,他哪裡會懂得小姑娘的一片少女癡心已悄然粉碎在水中。他咧嘴笑道:「好好好,你和周瓚沒關係。那為什麼你媽叫你去日本你不肯,非跟著我上山?」

  阿瓏好像沒聽到隆兄的話。祁善忙著把被風吹得飛散的頭髮紮起來,因而鬆開了子歉的手,只是站在他的身邊。阿瓏當她只是周瓚的朋友,也不甚在意,朝她點了點頭,就開心地對子歉說:「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老是說沒空?你救了我,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

  「小事一樁,不用麻煩了。」子歉沒想到阿瓏今天也會來,想起她這兩天的電話轟炸,不禁有些頭痛,委婉道,「我最近都比較忙。」

  阿瓏才不理會這些托詞,她嘟著嘴,「你幫周叔叔打理公司的事,他總不能不讓你下班吧!」

  「下班後我有我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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