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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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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善被霸佔了椅子,只能靠在床頭,提醒道:「聊完別忘了把亂七八糟的軟體給我卸掉。」 過了一會,周瓚摘了耳麥,坐到祁善附近,抽開她手上的書,湊過去說:「別看了,陪我聊會兒。說說,大學裡有沒有人追你呀?」 祁善把書又拿了回來,沒好氣道:「誰像你整天腦子裡就這些事。喂,你牛仔褲幾天沒換了?別坐我床上。」 「哪來那麼多事!」周瓚象徵性地拍拍褲子,把椅子搬到祁善床邊剛剛好的距離。他沒忘記,出國前他倆的關係一度十分微妙,祁善對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好在距離模糊掉了一些問題,越洋電話裡大家有事說事,倒沒有聽出什麼異樣。所以周瓚這次回來,會忍不住留心祁善對他的態度,比過去多了幾分試探的意思。 祁善沒有反對周瓚在她家住下,這讓周瓚放心了不少,然而他還是忍不住抱怨:「你不接我就算了,還和周子歉那麼親熱,故意噁心我?」 祁善沒理會他。周瓚訕訕地,從自己的背包裡翻出了一枚古董胸針,拍在她的書上,「下次鬼才專程去二手店裡給你淘東西!」 「我讓你去的?」祁善嘴上那麼說,手卻沒有把東西拒之門外的意思。她把胸針舉到眼前仔細地看,胸針是典型維多利亞時期的風格,純銀鑲嵌,主石是一塊淡黃色的琥珀,不見得多精細昂貴,卻是她藏品裡少見的東西。她喜滋滋地將它收進了床對面的鬥櫃裡。 這一招周瓚屢試不爽。祁善對這些小東西的沉迷常讓他感覺好笑又奇妙,尤其是她凝視那些稀奇古怪的藏品時,眼裡流露出來的專注和迷戀,很容易讓他聯想到西方神話裡某種愛財如命的精怪或是守護寶藏的龍。他瞧不上她這點出息,也沒覺得那些小玩意有什麼意思,可偏偏走到哪裡都下意識地替她收羅。他知道什麼樣的東西祁善會喜歡,看見了不買下來自己也難受,這倒成了他的一種病。祁善鬥櫃裡攢下的「寶貝」至少有一半是周瓚物色來的。 提起祁善那個雞翅木的壽字鬥櫃,絕對也是個神奇的存在,它與祁定畫室裡那張紫檀畫案同為祁家曾顯赫過的祖輩所留下的僅有的老傢俱。疼愛女兒的祁定把鬥櫃給了祁善,祁善但凡有好東西都往那裡面藏。她「寶貝」可不少,但平素並不喜歡佩戴,只是純粹收著,周瓚疑心不到她整理嫁妝時輕易不會讓它們重見天日。他曾無數次親眼瞧見祁善把得來的東西收進鬥櫃裡,從此便如同石沉大海般再也沒有出現過。那鬥櫃仿佛也永不會被填滿,像一個紫褐色的巨大黑洞。他為什麼不由自主地替她往裡面添磚加瓦呢?莫非他的魂也一部分被鎖入了那鬥櫃裡?這對於周瓚來說是個謎。 第十九章 速食麵與愛情 祁善第二天也要返校。學校離得遠,她也申請了宿舍,一周只回來一兩趟。沈曉星上班前給他們留下了簡易的早餐,周瓚不吃,他賴在床上,自稱還在倒時差。他在房裡聽見祁善似乎接了個電話,然後她上樓的步伐明顯加快了。祁善是個慢性子,鮮少風風火火,若她趕著出門,不是有急事,就是有人在等著她。在過去,催促祁善出門的那個人通常是周瓚,可他現在還躺在床上。 周瓚頂著亂糟糟的頭髮,赤足從房裡走出來,看見祁善嘴裡咬著一個三明治,另一個三明治在她手裡,用保鮮袋裝好了正準備往書包裡放。 「你幹嗎?」周瓚喝止了她。 祁善莫名其妙,說:「什麼幹嗎?」 「多出來的那個三明治是我的。」他噌噌地走過去奪下她手裡的東西。 「你不是說你不吃嗎?」 「不吃也是我的!」 祁善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講道理,說了句「下周見」,便無甚表情地出了門。周瓚上了二樓,站在祁善房間的窗邊往外望。前方三十米外的街旁站著個人,果然是周子歉。 對於祁善來說,她與子歉同校,結伴同行並無不可。經過了這個週末,他們之間熟絡了不少。沒過兩天,在學校食堂兩人又遇上了,很自然地坐到一塊吃了午飯。那時的子歉並不似多年以後的沉默持重,他身上尚未完全脫去山裡少年的那份灑脫,遠離了那個他珍視的「家」,他反而不那麼拘謹。聊過之後,祁善和子歉才發現兩人選修了一樣的公共課。等到階梯教室裡再度打照面,他們已可以如尋常朋友般自在地打著招呼。 祁善並非一定要與子歉做朋友,但同樣地,她也不是那麼刻意地與他劃清界限。周瓚是周瓚,子歉是子歉。前者是她生活裡不由選擇的存在,他們生下來就關係緊密,可默契並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天長日久活生生磨出了對另一個人的瞭若指掌;後者卻是機緣巧合加上自由選擇的小夥伴。祁善的性格其實與子歉更為投契,兩人相處至少是有共同話題的,他們不用為對方的所做所想使勁翻白眼,也有道理可講,不會動輒來了脾氣又費勁和好。 一周後祁善回家,號稱馬上就要訂返程機票的周瓚依然還住在她家裡。聽說他也沒閑著,三天兩頭出去呼朋喚友,但是每天勢必老老實實回來睡覺。周瓚還徹底地發揮了他諂媚的長項,在家不時陪祁定下棋聊電視劇,幫沈曉星修電腦、廚房裡打下手,成功地把沈曉星夫婦哄得眉開眼笑,打電話給馮嘉楠時直說阿瓚懂事了。祁善再見周瓚,他好吃好喝了一周,面色倒比剛回來時紅潤光彩了不少。 周啟秀沒辦法把周瓚勸回去,自己下班後不時會來祁家轉轉。只是父子倆天生氣場不合,相處不到十分鐘,周啟秀就免不了對周瓚某些言行看不順眼,忍不住又念叨起來,周瓚不耐,屢屢不歡而散。 週六早上,周啟秀推掉了一個客戶邀約,特地請祁善一家到他們常去的茶樓喝茶。周瓚猜到父親會把子歉帶上——周啟秀始終沒有放棄為兩個孩子創造共處的可能。周瓚本不打算去的,他談不上多恨周子歉,他厭惡的是他的父系家族在對待周子歉這件事上的態度,徹頭徹尾地讓他噁心。 最後是祁善對周瓚說:現在子歉自己都甘願對外守著周啟秀「侄子」的身份,周啟秀對他的彌補也從未逾越,周瓚越介意,反而越是在提醒所有人子歉的身份特殊。周瓚想想,她說得也對。他們都去,他為什麼不去?沒有他自己主動出局,讓周子歉在桌上談笑風生的道理。 周啟秀私下說,還是小善有辦法。祁善只有無奈,並不是她多聰明,也不是周瓚聽他的話,而是她知道周瓚在想什麼。阿秀叔叔是在意周瓚的,可是他身為父親,卻一點也不瞭解他的親兒子。祁善有些同情周瓚,母親過分管束,父親始終游離,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他只是有些脾氣彆扭已算不易。 喝早茶的全程談不上融洽,好在也算無事。子歉拒絕不了周啟秀的要求,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出席,他盡可能地對周瓚表現出了善意。周瓚事先得了祁善的警告,沒有當眾讓子歉下不來台,渾然當子歉不存在,不接他的話,連眼神交流也欠奉。只有沈曉星夫婦和周啟秀不時地聊上幾句。 祁善今天的角色是隱形人,她不想多嘴,眼睛看哪都不對,乾脆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這家茶樓的碧綠蝦餃是招牌點心,可今天誰都沒有動,大家的食欲都不怎麼樣。祁善覺得可惜,微微探身想要去夾一個。子歉坐在蝦餃附近的位子上,瞧見祁善的舉動,好心將裝著蝦餃的小籠端起來往祁善面前送了送。 祁善說了聲「謝謝」,還沒坐穩,就收到了周瓚一道鄙視的目光。 「就知道吃。你餓了很久?」 明知是他沒道理,可當著大家的面,祁善不與他計較,默默把蝦餃吃完。周瓚自覺無趣,過了一會又拿手肘去碰她,問:「好吃嗎?」 祁善沒有防備,手一晃,一支筷子脫手滑落,她輕輕哎了一聲,放下另一支筷子,低頭查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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