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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錢你完全可以自己支配。」子歉看著她道,「別的都無所謂,不過……我聽說那兩間鋪面是你嫁妝的一部分。」

  祁善的臉上紅霞益濃,她發現子歉的眼裡也帶著笑。一個不怎麼說甜言蜜語的人偶爾調笑一句,實在要比那些平日裡滿嘴抹蜜的人更易打動人心。

  子歉把祁善送到家門口。下車前,祁善想了想,問他:「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坐坐嗎?我爸媽好像都在家。」

  子歉懂她的心思。祁善父母自然是認識子歉的,但若他以祁善男朋友的身份出現,這對於祁、周兩家而言都不是件小事。

  「今天有點晚了,這樣進去不夠禮貌,改天我特意來一趟。」子歉替她打開車門,兩人相對並立在車旁。

  子歉身材與周瓚相仿,比祁善高一個頭,她站得太近,不刻意仰臉看不清他的表情,目光只落在他喉結下的第一顆紐扣,鼻子邊飄來的似乎是爸爸種在院子裡的玉蘭花香。她以往並不知這花香如此濃郁,也不知家門口的路燈竟那麼亮。

  水泥地上子歉的影子微微一動,像是抬起了手,腰也微微彎了下來。祁善臉一熱,終究不好意思,拽著肩包的帶子,飛快說了聲「拜拜」就逃也似的進了家門。

  祁善的父母祁定和沈曉星都在客廳,一個看電視,一個抱著筆記本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見女兒進門,屋外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兩人不由得交換了一個眼神,卻很有默契地什麼都沒問。祁善倒在沙發上,沈曉星合上筆記型電腦,問她吃過了沒有。祁定給女兒倒了杯茶。

  「這是我最近摸索出的新喝法,上好的正山小種配極品胎菊,你嘗嘗,是不是有種特別的香氣?」祁定對女兒說道。

  沈曉星白了一眼,「不早了,你讓她喝茶,晚上怎麼睡?」

  說著,沈曉星從茶几上拿了張請柬遞給祁善。

  「又有誰結婚了?」祁善有些頭痛,這一兩年每當她收到同齡人的紅色炸彈,爸媽即便不說什麼,卻總會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無聲地強調:「你自己懂的,用不著我們多嘴了」。

  「不是。」沈曉星替她打開請柬,說,「是你阿秀叔叔弟弟兒子的兒子百日。」

  祁善簡直要吐血,「媽,你直接說子翼哥兒子的百日宴可以嗎?」

  她忽然想起自己父母和子翼哥並不是太熟,只是因為和周啟秀關係好,才與他的兄弟那邊也有人情往來。換作以前,媽媽通常會直接稱周子翼為「阿瓚他大堂哥」,今天這樣迂回……一定是以為她和周瓚還在鬧脾氣,怕直接提起那個名字祁善又要不高興了。

  祁善暗笑她媽媽也太過小心,雖然昨天她回家之後確實有些不快,被晚歸的父母看在眼裡,但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才不要被那個混帳的傢伙左右自己的心情。

  今天她一下班就和子歉在一起,原來談戀愛也有些累人。祁善和父母說了不到十分鐘的話就打算上樓洗澡。一進房,她看到了放在衣帽間門口的行李箱。

  今天周瓚來過了?她房裡燈還是亮著的。

  祁善放下了打算把上衣從束腰半裙裡扯出來的手,一個大大咧咧地仰躺在她臥室貴妃榻上的人影被她收入眼底。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是9:15。不是深夜,但也絕對不是登門拜訪的好時間。

  「你在這兒幹嗎?」祁善不想與他一般見識,但語氣也好不起來。

  周瓚閉著眼沒有動靜,他在她的地盤上倒是睡得舒展。祁善幾步走過去扯下他頭上的耳機,「醒醒。我問你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回來了?這麼晚!」這次他總算睜開眼睛,看見了祁善,也不急著起來,用一隻手支起腦袋,眉頭微蹙,似有責備之意。

  祁善和他說不通,「噔噔」地下了樓,一沖進客廳就埋怨道:「媽,周瓚來了你都不告訴我,還讓他在我房間裡。你忘了我們都幾歲了?」

  沈曉星剛吞下丈夫塞進她嘴裡的梨,聞言差點沒被噎住,喝了一口水才緩過來,氣不打一處來,「你朝我嚷什麼?周瓚來了,我怎麼不知道?」

  母女倆的眼神都移向了聚精會神看電視劇的祁定。祁善發愁,她爸爸怎麼說也是個知名畫家,不保持仙風道骨也就罷了,平時不是穿小花格睡衣出去買早餐,就是在家裡看黃金檔的肥皂劇。

  「哦,對,阿瓚來了。他說在樓上等你。一聲不響地好幾個小時,我都忘了。」

  沈曉星今天單位有活動,她也是吃了晚飯後再回的家。她對祁善說:「他來了那麼久,怎麼一點動靜都沒,連我都不知道。你去問他吃飯了嗎?」

  祁善面孔輕微抽搐了一下,無力道:「你們怎麼這樣呀?現在幾點了,他在我房間裡。我是女的,他是男的,你們就不管管?」

  「怎麼管?」沈曉星一聽女兒什麼都賴他們就不願意了,「他一周有三天都在我們家裡吃飯,不是午飯就是晚餐。你說要我們管,是管著不讓你把家裡的備用鑰匙給他呢,還是不許你們兩人單獨在樓上經常一待就是大半天?」

  祁善說不過她媽媽。祁善媽媽沈曉星和馮嘉楠是幾十年的閨蜜,馮嘉楠產後身體不好,沈曉星一個人的母乳餵養兩個孩子,兩個娃吃飽了就放在小床上並排睡著。馮嘉楠死後,沈曉星心疼周瓚,對他格外照顧,親近更勝以往,形容是半個兒子都是往輕處說。

  周瓚家從前和祁家毗鄰而居了二十多年,前幾年周啟秀才以新的辦公地點太遠為由,搬離了那棟原本屬於馮家的房子。周瓚早就自己出來住了,比起周啟秀和子歉現在生活的地方,這裡更像是他的家。他在祁家出沒仿佛天經地義,沒人刻意款待他,也沒人問他為什麼來,來了有飯就吃,困了就睡沙發上,留在客房過夜也是常有的事。祁善父母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像他們瞭解女兒的脾性一樣。對外他若說晚上回家吃飯,多半不是去周啟秀那裡找不痛快,而是回了祁家。

  祁善唉了一聲,又上了樓,還是直接去找周瓚算帳比較容易。

  沈曉星目送女兒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轉頭對丈夫發牢騷:「她有些好東西放在哪裡,別說我們兩個做爸媽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常常還要打電話去問阿瓚。上周阿瓚的杯子摔壞了,她還跑去又給他買了個一模一樣的。現在反過來說我不管她,我真要是有心管起來,她可別找我哭!」

  「就是!」祁定習慣性地附和妻子的英明言論。

  沈曉星聽他出聲才想起了什麼,用力抽了一下丈夫的胳膊,「你是死人啊?周瓚在樓上都不知道說一聲?」

  「我不是忘了嘛!」電視劇裡婆媳鬥法正酣,祁定的眼睛片刻也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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