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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去了公寓,發現那裡更讓人煩躁。躺在床上,聞著小安的氣息,甚至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天明,他的小安就會抱著他的腰,臉貼著貼的背微笑。一刻也呆不下去,又上了山,下地下室健身。

  他聞到了梔子花的味道,那年盛夏的梔子花,白色花瓣,純潔無瑕。那個穿著百褶群的女孩蹲在梔子樹前輕嗅花的芬芳。那個時候他十七歲,內向而敏感的青春期。也正是那一年,他在父親的安排下利用課餘時間進入企業學習。他深知自己的責任和存在的意義,對於學習和工作絲毫不敢鬆懈。他沒有假期,也很少朋友,他不能像其他同齡人一樣花時間經營和同學的關係,所以不知情的同學們都覺得他冷酷。其實不是,他只是沒時間。

  他的妹妹蘇珊則和他不同。她生下來就是公主命,每天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成績不太好也沒有關係,她要做的只是健健康康長大,大學順利畢業,最好出去留學,拿個學位。到了年紀,他家的門檻就會被踩破,不需花費吹灰之力。蘇珊比他幸運,她最終覓得的郎君是自己喜歡著的,並且父母一致贊成。

  有時候蘇槿彥甚至有些嫉妒這個妹妹,從小不知愁滋味。沒有壓力,也沒有所謂的責任。

  從高中時候起,他總是不斷地收到不同年級的女孩寫來的情書,那些看著幼稚卻真摯的情書往往被他擱置一邊,不理會。他不知道那些不同班的女同學是通過何種途徑把情書塞進他抽屜的,有好幾次打開抽屜信就掉出來。他的同桌是個調皮搗蛋的傢伙,見此狀況經常把信搶過來,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念一遍,一而再再而三,蘇槿彥也就習慣了,隨他們鬧去,只要不公佈姓名就可以,但往往是沒有署名的匿名信。蘇槿彥甚至懷疑是不是某些同學的惡作劇。他人緣雖不好,但也不至於去得罪別人。

  為安上次說她給她的情書被公之於眾,不是沒可能,她的多半也是匿名信。

  那是一個躁動的年紀,他表面淡定,內心也一樣情潮洶湧。二十九歲的男人喜歡二十五歲的女人是惺忪平常的事,然而十七八歲的男孩喜歡十三四歲的女孩又不一樣。都是相差四歲,情況卻截然不同。後者是成年男子愛上幼女,蘇槿彥現在想起來會嘲笑當時的自己,但當時的確覺得自己不正常,罪不可恕,她還那麼小。他偶爾也寫信,寫完就撕,僅僅留下一兩封,作為紀念。那些信也應該稱為情書,沒有寄出去的情書。

  進入大學,整個人放鬆了不少。大學生活多姿多彩,校園裡情侶們出雙入對,他也和別的男同學一樣抱著嘗試的態度戀愛,他一開始就對那些投懷送抱的女同學表明態度,只是戀愛。即使這樣,那些女孩還是義無反顧,總以為自己會是那個敲開王子心門的灰姑娘。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鬆懈的時候,為此挨了父親不少罵。

  出國的事很早就開始準備,他還沒畢業就去了美國學習工商管理。為安說她進了南豐實習,這件事他的確不知道,如果知道這樣,他們也不用走這麼多彎路。出國後他一門心思撲在學業上,並且在當地找了一家企業做中層管理,不再遊戲人間。他寫信寄賀卡給小安,總是得不到回應。這也許是報應,不給別人回信的他,也得不到小安的回信。漸漸地,也就不再寫信。

  回國探親時,他含蓄地向父親打聽小安家裡的情況,才得知她們早已搬家。他心裡安慰了一些,應該是沒有收到他寫的信。那時衝動得像個少年,打聽到小安的學校,傻傻地在校門口等了一天。到傍晚,她才姍姍來遲,然而她的身邊卻多了個男同學。猶如一盆冷水把他澆了個透徹,清醒了。憑什麼漂亮的小安一定要喜歡你,而你又為小安做過什麼?

  其實小安對那個叫李穆的男同學並沒有多親密,他一直尾隨著小安,不停地和她說著什麼,小安只是淡淡地笑,她笑起來特別好看。那時候他想,如果尾隨的同學換成是他,她也會這麼笑麼?罷了,罷了,不去打擾。

  再次回國,她穿著漂亮的禮服穿梭在蘇珊的婚禮上,對身旁的人笑著,還是那樣淡淡的笑,溫婉嫺靜,美麗無比的她,亭亭玉立。在與她交匯的瞬間,他終於是明白冥冥中有些東西是註定了的,逃脫不了。

  方為安算著,已經是第四天,他們換了兩個地方。綁匪不再蒙著她的雙眼,嘴換了膠帶,腳也給綁上了。她環視四周,破敗不堪,斑駁的牆面,最老舊的上著欄杆的玻璃窗,一張簡易木床上堆了兩床廉價棉被。兩個看著她的綁匪就睡在上面,輪流看守。

  她不知道綁匪總共有幾個,他只見過三個。兩個看著他,另一個被稱作「老大」,專門負責打電話。這八成是個變態,一打電話聲音就變得令人作嘔的陰柔。這兩天一直逼著她開口給蘇槿彥打電話,她不肯,他們也沒轍。

  所幸的是,除了第一個上午時的巴掌以外,他們並沒有太為難她。每天有兩個饅頭,為安是打算活著出去的,所以沒有理由拒絕。那些綁匪不會因為她不吃飯就放了她。她知道拖著,時間越長,綁匪心裡就越沒底。他們怕她的家人報警,也怕被人發現。

  沒想到她方為安的人生還真是精彩,綁架這樣的事也會發生在她身上。手被綁了三天已經麻木,腳也絲毫動不了,縮在牆角。床上的一個打著呼嚕大睡,另一個叫阿南的正坐在床邊玩俄羅斯方塊。

  為安想小解,嘴裡嗡嗡地叫著,阿南吼著她,「叫什麼叫?」拿著遊戲機邊玩邊向她這邊走來,撕開她嘴上的透明膠帶,「叫什麼叫?壞了老子的遊戲。」

  阿南身材瘦小,與他的粗獷的聲線極為不符。為安雙眼無辜地看著她,怯懦地說道:「大哥,我想上廁所。」

  阿南不信,「麻煩事還真多?想什麼花樣?」

  為安賠著笑:「真沒有,你們把我綁成這樣,我就是插翅也難飛。」

  衛生間裡連個窗戶也沒有,小解出來,阿南立馬把她手腳捆上了。要封她嘴時,為安哀求他,「大哥,等一下再封嘴行嗎?呼吸實在是太困難了。而且,我手腳都被綁著,跑不了的。」

  阿南一想也是,「料你也跑不了。我們可是裡三層外三。除非你是孫悟空在世。」又將她扔回了牆角,自己坐回床邊認真的完起了俄羅斯。

  為安依稀記起剛綁來那天,阿南說他要拿著贖金去澳門,況且還打了她的主意,此人定是貪財好色之流。而且看上去年齡不大,做事情沒有另外兩個老練。

  「大哥,現在幾點了?」

  阿南不耐煩地答:「你管幾點幹嗎?」

  「外面天黑了吧。你在玩什麼遊戲?看樣子打得很不錯嗎。」為安誇讚。

  這招果然奏效,阿南抬頭興奮地看著他:「俄羅斯方塊,你會玩嗎?」

  為安暗笑,這遊戲還是她初中時候玩的。

  「沒聽過,什麼遊戲,好玩嗎?」

  「還不錯,我也是剛學的。」

  難怪玩得這麼起勁,氣氛有些鬆懈,為安趁熱打鐵,「大哥,我很好奇,要是拿到贖金,像你這樣的能拿到多少錢?」

  阿南立即警覺:「你問這個幹什麼?」

  為安慌忙解釋:「你不要誤會,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們這麼豁出去性命的幹是不是也有相應的報酬。比如我這次的五千萬美金,你能分到一千萬人民幣嗎?」

  「一千萬?」阿南瞪大眼睛看著方為安,「要是有一千萬我就去澳門玩個天翻地覆,只光聽」老大」他們說,還沒去過。」

  「你沒去過?那裡非常不錯。你去過拉斯維加斯嗎?」

  「那是什麼地方?」

  為安胡謅著,「美國,那裡的賭場比澳門更大更豪華,玩得更盡興。」

  「你去過?」說起賭博,阿南也顧不上完遊戲,和為安閒聊起來。

  「去過。和我男朋友去的,不去一次真是枉費了這一生,那次我們玩瘋了。」

  「真的有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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