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姻緣(10)_黃梅子

一〇

　　剛好我認識一個移民律師，於是我征得我律師朋友的承諾以後，回電話給慧敏，告訴她免費諮詢沒問題。

　　於是她告訴了我她家的地址，我直接去了她在Chula Vista的家登門拜訪。

　　慧敏家住的是一個Apartment（出租公寓），一進門，就看見客廳裡的牆上掛著紅紅的中國結，桌上擺著藍色的中國景泰藍花瓶。房間雖然不大，但給人一種溫馨的家居感覺，看得出女主人很花了點心思。

　　慧敏家只有她一個人，她看上去40出頭的樣子，瘦高個，單眼皮，長相普通，但有一頭烏黑筆直的長髮。用中國人的眼光來看，應該屬於相貌平平；用美國人的眼光來看，長得很東方。

　　坐下來以後，我的眼睛不由得被桌上一張三個人的合影吸引住了。

　　在這張合影裡，除慧敏外，還有一個四十多歲、金髮碧眼的外國男子（看上去這個老外顯得比慧敏歲數小）和一個十四五歲的中國小男孩。

　　慧敏看見我盯著照片看，伸手把照片拿過來，指著照片對我說：「這個老外是我現在的丈夫Mike，小男孩是我兒子。」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兒子是我和前夫生的。」

　　我開玩笑道：「你很cool嘛，找了個老美。」

　　慧敏苦笑一聲，說：「cool？哎，假作真時真亦假，我現在是騎虎難下。」

　　我的網路徵婚故事在別人聽來簡直就像天方夜譚。我是個直爽人，可以這麼告訴你，我想到美國來的動機首先就不純。

　　我本來在哈爾濱一家醫院當護士，工作、生活都還可以。前夫是我中學同學，高考時，他考上了大學，學的英語專業。我考上了衛校護理專業，雖然是中專，但在那個年代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我們高中畢業那年就好上了，然後談了幾年戀愛就結了婚。

　　我是個沒什麼想法的人，一門心思就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結婚幾年以後兒子出生了，我更是全心全意地相夫教子，除了上班，基本上跟社會都脫節了。

　　我前夫原來在中學當英語老師，單位效益還過得去，也受人尊敬。比上雖然不足，比下也還有餘。但他這人屬於頭腦靈活、想法比較多的人。幹了幾年，他覺得薪水太少，沒什麼發展的空間，就砸了鐵飯碗、跳槽到了一家美資公司，就是外企了。

　　他其實讀大學的時候就想出國，但那時出國不光要成績好，還要有海外的人做經濟擔保。他家八百輩子都與海外沾不上什麼邊，所以就只好作罷。

　　改革開放這麼些年來，社會上想出國的人是越來越多。尤其是外企的人，看到美國派來的人都顯得人五人六的，更加羡慕出國，尤其是去美國。我前夫公司有幾個小年輕幹了一陣以後，都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找門路去了美國。

　　我前夫心理就越來越不平衡，每天長籲短歎。而且他在公司裡年紀又算大的，現在來找工作的大學生每年一群一群的，工資要求又低，說不定哪天老闆就會炒他的魷魚，這個泥飯碗也是朝不保夕。

　　有一天，他喝得醉醺醺地回來跟我講，今天他們公司最醜的那個女孩子拿到簽證要去美國了，請同事吃飯慶祝。他說，你猜她怎麼拿到簽證的？她在網上徵婚，竟然釣到了個美國白人結婚，長得還挺英俊，今天就是他買單，看上去比她強一百倍，真他媽不知道這老外什麼審美觀。

　　我不喜歡他喝酒，就反感地對他說：「人家去美國，你喝的什麼勁？你又不是女的，也可以去釣老外。」

　　他半醉半醒地對我說：「我不是女的，你是女的呀。他們說外國人最喜歡單眼皮的中國女人，說是很中國。要不咱倆假離婚，你也去網上徵婚，拿到綠卡你再跟老外離婚，咱倆重婚，去美國安度晚年。」

　　我聽了氣得渾身發抖，他喝了點貓尿，都不會講人話了。但看到他喝醉了，我也就沒有跟他計較。

　　接下來那一陣，我前夫每天都是心事重重，每每看著我欲言又止。每天回來都是一通酒灌下去，然後呼呼大睡。

　　家裡的氣氛冷冰冰的，實在讓人心裡不好受。

　　有一天，兒子的班主任打電話來，告訴我兒子貪玩，成績不好，照這樣下去，以後恐怕很難考上大學。

　　晚上我和前夫商量，怎樣把孩子的成績搞上去？

　　前夫答非所問地說：「兒子要是能去美國，在美國讀大學就比中國容易，也牛B些。」

　　我氣憤地說：「淨講些不著調的話，那你就先去美國，我們娘倆跟你享福去。」

　　前夫一把抱住我，用多年不見的溫柔語氣對我說：「慧敏，只有你才能救兒子。」

　　我一驚，問他：「我做得還少啊，還要怎麼做？」

　　前夫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還是那句話，咱們假離婚，你到網上去徵婚，把兒子也帶到美國去，至於我嘛，永遠等你，曲線救國好不好？」

　　我當然不答應，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外頭嗅了小蜜，想把我這個黃臉婆甩了，另找新歡結婚。

　　那幾天，家裡的氣氛冷冰冰的，丈夫每天喝得爛醉如泥，回來就往床上一倒，鼾聲如雷；兒子調皮搗蛋，成績始終上不去；單位又搞什麼責任承包、競爭上崗；真的是焦頭爛額。

　　有一天，前夫回家得早，當時我們單位在搞優化組合，我正想要去主任家送禮，就要他送我去。

　　前夫手一擺，說：「什麼破事，要去你去，我不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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