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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小朋挨著豐九如入座,掃一眼桌子問豐九如說:「九如,人齊了吧?」豐九如呵呵一笑說:「你來了就齊了。」尚小朋便對馬烽說:「走菜吧!」馬烽揮手對服務生說:「斟酒!走菜!」豐九如朝馬烽招招手說:「小馬,你也一塊兒坐吧。」馬烽知道豐九如是客氣話,連忙擺手說:「不了!豐書記,鮑局長,您們先慢用,有什麼吩咐的讓服務生喊我一聲。」說完,他又對豐長命和梁玉敏說:「老太爺,您二老可要吃好了呀,一會兒我還要過來給您二老敬杯酒呢。」豐長命忙欠欠屁股說:「客氣了!客氣了!」

  服務生上了酒,是五糧液和紅酒。王金貴好酒,見狀連忙站起來,從服務生手裡要過酒瓶,喜上眉梢地端詳著說:「五糧液呀!好酒!好酒!我來倒吧。」看看桌上的酒杯,又說:「杯太小了吧?服務員換大杯,大杯才喝得過癮嘛!」豐長命蹙了蹙眉頭沒說話,鮑曉琴瞥了王金貴一眼,俞江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冷笑,尚小朋微微笑了一下。豐九如眉頭一皺,聲音低沉地喝道:「金貴,坐下!怎麼這麼輕浮?再說了,你也不看今天是什麼日子?」王金貴抬頭看看,見眾人臉色都不好,便不情願地放下酒瓶,坐下來訕訕地說:「哦!那就還用小杯吧。」

  服務生將酒杯斟滿,豐九如端起杯說:「這第一杯酒嘛,我就先敬媽了。一祝媽搬進了新房,二祝媽在天堂過得開開心心,三祝媽的在天之靈保佑大家事業有成,前程似錦。」說罷,正想把酒灑在地上,王金貴站起來說:「哥,還是我替媽喝了吧。這麼好的酒,怪可惜的。」豐九如沒說話,用手指蘸著酒祭了天地,然後把酒杯遞給王金貴。王金貴接過酒杯,仰脖子喝了。

  豐九如又斟了第二杯酒對父親說:「爹,這杯酒……」不待豐九如說下去,豐長命打斷兒子的話說:「九如,這杯酒爹可不能喝,你得代表你媽和咱全家敬給小朋。要不是小朋,你媽能住進那麼好的公墓,你爹能住上那麼好的樓房?」尚小朋連忙說:「大爺,這可使不得,要這樣的話您就把我當外人看了。」豐長命誠懇地說:「小朋,這杯酒該九如敬你呀!說到根上,不是你爸,能有九如的今天嗎?九如沒有今天,能有我們老豐家的今天嗎?」尚小朋客氣地說:「大爺,還是九如自己能幹,他要是沒本事,誰幫也沒用。」一老一少把一杯酒推來讓去,最後還是豐九如做主先敬了父親,全家人又一道敬了尚小朋。

  那天,酒桌上最活躍的當數王金貴了。王金貴當的是鄉長,喝酒也是鄉里的那一套。喝起了勁兒,捋起袖子連著打了三個通貫,還覺得沒過癮。

  對豐長命而言,大漠集團總裁尚小朋和他父親尚雲天是豐家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恩人。尚小朋不僅送了春梅「天堂門」公墓那塊最好的墓地,還送了他娶梁玉敏的那套樓房也是尚小朋送的。

  從兒子當狼山縣縣長那天,豐長命就覺得自己是在天堂裡活著的。他沒想過自己能活到今天的壽數,他爺爺命短被狼咬死了,他爹命也短被狼吃了,到了他這一輩兒,狼被打絕了他活了下來。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殺生太多,老天爺一定會懲罰他減他的壽數。沒曾想七十出頭了,仍然是耳不聾、眼不花,走路不用拐杖。照這情形,沒準兒還能活個十年二十幾年的。尤其是他的後半生竟然活得如此享福,雖然他沒有工作沒有退休費,但他比那些當過局長、處長的退休老頭活得更滋潤,因為他兒子是管轄著北原13縣380萬人口的北原市市委書記。

  其實,如果豐長命自己不說,也沒人敢把他當鄉巴佬。生活好,心情就好;心情好,精神就好。他現在臉膛紅撲撲地,歷盡滄桑的皺紋也奇跡般地消失了許多。他穿的是兒媳給他買的李寧牌休閒服,戴的是孫子替下來的西鐵城自動表。早年打獵,養成了早起的習慣,現在他每天早晨和梁玉敏一道去公園散步,學那些老頭們裝模作樣地推推樹、壓壓腿,而梁玉敏則遛著她那條叫「公主」的叭兒狗。他和那些離退休老幹部唯一的區別是不識字,不過他自己不說,又有誰知道他是個睜眼瞎?

  這蜜罐子般的好日子豐長命做夢都沒想過,他唯一的遺憾是春梅死得早了些。唉!人都是吃五穀雜糧的,誰能保住不得病?只是春梅命不好,本來受盡了貧窮的苦該好好享福了,卻得了個急病,連句話都沒留下便匆匆地去了。記得春梅走的那天,他哭得淚雨滂沱。他想當年窮,若不是春梅的男人讓狼吃了,他怕是要打一輩子的光棍了。虧了春梅回來,幫他拉扯大了九如,還為他生下兩個女兒。他原想著這輩子能和春梅廝守到老,可老天爺不開眼,偏偏早早把她收了去,又要讓他孤孤單單地一個人去度後半生了。不過,如今的豐長命可不是背著杆破槍成天在山裡轉悠的獵人了,兒子當市長沒多久,便有人給他說媒。起初他嚇了一跳,以為人們搞錯了。後來明白了,不是他這個糟老頭子惹人愛,而是他有個好兒子。人家是奔著兒子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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