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優雅地遇見你(54)_心盈穀

五十四

　　「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合約。」沈沐笑著說道，卻覺得那笑容沒有溫度。夕婕的目光瞥上桌上的幾張紙問道：「什麼合約？」

　　「你還不知道嗎？流金經紀公司是多少女孩子爭破頭要進來的地方，業界最盛名的幾個模特哪個不是流金捧出來的。就連倪裳也是我在一年半前挖掘後捧紅的。我沈沐從不隨意讓人插隊，不過我願意讓你成為繼倪裳後第二個直接進入流金的人。」

　　「為什麼？」

　　「你有出色的外形和氣質。家底乾淨。做過銷售，口才不錯。接觸過服裝行業，有自己對美的欣賞。你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模特。」

　　夕婕心頭一窒，沈沐居然已經全部打探清楚了，早料到她會回頭找她嗎？夕婕走到桌前拿起合約書，大約看了一遍。

　　也許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如此衝動，卻也是第一次如此堅決。

　　簽了字後沈沐讓她去六樓找自己的經紀人Kam，她到六樓後終於明白為什麼沈沐那麼肯定自己第一眼就能認出Kam。那個打著粉紅色領帶的男人被一群女人眾星捧月般圍繞著。夕婕走上前去正斟酌著怎麼開口，Kam的目光卻飄來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下便笑道：「游夕婕小姐是嗎？歡迎你來到流金。不過你可不要以為簽了約就可以等著被捧紅哦，一個月後這次參加選拔的五十三位小姐裡只有十個人能成為流金旗下的正式模特。而我將是那十個人的共同經紀人。請加油。」

　　「是。」

　　她知道成功的道路從來都不平坦。她做過公關，她做過企劃，她賣過衣服，現在要走上模特的道路。那是陌生的行業，但是自從簽上自己名字那一刻起，她便全無退路。

　　夕婕的手指逐漸收攏成拳，目光深邃冷凝。

　　展陌，我不要永遠依偎在你的懷裡，仰仗你的光芒作為我的榮耀。我要和你平起平坐在一起，獨立、自由，和你同樣地光芒萬丈。

　　然而展陌卻再也沒有來找過她，整整三個星期。她想過去找他，可是害怕給他任何結婚的希望，所以還是生生忍下。他們從未如此冷戰過，仿佛從彼此的世界裡消失了一般。當展陌的柔情突然抽離，她只能逼自己完全投入事業中。

　　三個多星期裡，夕婕每天上午八點都準時到達流金大廈。五十三個女生在老師的帶領下早上肢體伸展、貼壁、推腰。午飯後半小時是模特理念課。一整個下午都穿上8cm高跟鞋練習臺步、半轉、全轉。

　　在鏡牆面前，根據老師的節拍，反復地走，調整形體。枯燥，乏味，腳底磨開了皮。可是沒有一個人要求休息。夕婕和Kam私下談過話得知她是這五十三個人中年齡最大的，二十三歲已經錯過作為模特的黃金時段，所以她得加倍努力！

　　也許是因為競爭的壓力太大了，大家很少交談，她也只和前面那個黑色長卷髮，長得像芭比娃娃一樣的女孩子休息的時候偶爾交談過幾句。但仍有的人是出挑的，何敏娜據說已經受過兩年非正規專業課訓練，每次休息也總是找老師諮詢站姿問題，熱心好學的樣子。

　　這天夕婕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回到家。馬上脫了鞋換上平底托鞋，這才覺得身體真正著落地面。遊母已經為她備好溫水，她泡了一個舒服的花瓣澡，感覺全身都鬆弛了。良久後熱水逐漸失去溫度，她起身換上裕泡來到電腦桌前習慣性地查一下MSN留言和信箱郵件。有一份未讀郵件：

　　夕婕，我已到京都開始新的生活。勿念。葉微。

　　一時間百感交集，夕婕飛快地在鍵盤上敲字，想告訴她自己很想念她，想告訴她自己也離開了眾遠，想告訴她自己現在的生活……卻全被清除了。

　　葉微，我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裡奮鬥吧。柔弱和心酸只會消磨決心。

　　夕婕關了電腦，很快進入夢鄉。一覺就是三個多小時，醒來時看到夕睿正在收拾行李，詫異道：「你要去哪？」夕睿回眸，微笑道：「姐姐，我要去美國了。」

　　「美國？」她看著夕睿，一時說不出話來。「對，陪涵生回去。淩重道病危了，他要正式接過那把椅子了。」夕睿的眼眸清亮得泛著幽幽的寒光，看著夕婕心頭一凜。

　　夕婕別開了目光，看到手機資訊提示燈亮著，打開翻蓋手機，那是淩涵生的短信：「最後見你一次，我就離開。」二十點十五分。一個多小時前。

　　夕婕決定去見他，換上衣服，夕睿問她去哪，她只回答道：「和一個朋友辭行。」

　　如同那個多年反復的夢境裡，淩涵生坐在秋千上，衣服整潔得沒有褶皺，只是現在他穿著深紫色暗紋的短襯，平添幾分神秘莫測的氣質。墨色的髮絲上鍍著一層淡淡的月輝，映著一對深黑的眼眸妖嬈似霧。

　　夕婕走到他面前，他抬起頭來朗笑道：「你來了。」淺淺的魅惑，淡淡的優雅化入風中飄散。「你要回美國去了是嗎？」她回之一笑，如同和一個多年的朋友最後的告別，「還會回中國嗎？」

　　「夕婕，我怎麼能離開你呢？」他笑得輕巧，微微揚起臉，目光掠上她的臉。

　　「你說過你只見我最後一次……」

　　「我說什麼你就相信，是我說得太認真還是你太傻？」

　　「你！」夕婕瞪向那張笑得恣意風發的笑臉，看著頎長的身影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深紫色的襯衫上纏繞著濛濛星光。

　　「好吧，你也見到了，我回去了。」夕婕轉過身去，剛走一步，卻被拉入身後寬闊的胸懷中，他不似展陌將下巴枕在她頭頂，而是彎下身在她耳邊吹熱氣道：「夕婕，你說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錯過，沒有展陌，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沒有如果，我們已經錯過，展陌是我的男朋友。」她別開臉想掙脫卻被他的手臂緊緊箍在懷中，他回答得漫不經心：「可是我們重逢了，展陌又如何……」

　　「展陌是我愛的人！」那是她第一次態度如此決絕，掙脫開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瞪向他，「我喜歡過林涵生，卻已經久遠。而我不喜歡你。」摒棄心中最後一分動搖，夕婕轉過身大步走向遊宅。

　　絕情。

　　斷愛。

　　要讓他死心，自己就必須先死一萬次。所有童年的回憶都混入這盛夏的清風中，蒸發在迷蒙的夜空裡。當她大步離開的時候，就不給自己任何回頭的機會，斷絕了所有美好的追憶。

　　破夢。

　　祭戀。

　　泛白的十指緊握成拳，他修長的身影在綿長的黑暗中靜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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