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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眼前高大的槐樹自鐵欄杆內伸展枝幹,可以隱約望到裡面林蔭茂密。可是又不得不說,這鐵門都鏽了,這到底是哪個廢舊公園。完全無人打理的樣子。

  「你就是要帶我來這兒?」夕睿有些納悶,傑拉爾露出潔白的牙齒回答道:「沒錯。這個公園是有些廢舊了。呵呵。它有兩個門,這個是正門,夕睿你現在從這裡走進去。我要去後門,從那裡進入。我們裡面見!」說完便沿著馬路跑遠,夕睿剛想叫他,他突然轉過身來,大喊道,「不見不散!」

  算了。夕睿走入鐵門內,槐樹枝幹嶙峋,擋去大片陽光,地上細碎斑駁的陰影隨著風吹動樹葉變幻,如同一場光與影的追逐。夕睿正不知該往哪走下一步時,發現一棵粗壯槐樹上貼了張A4紙,上面畫了個粗體箭頭。

  她不禁笑了,卻抿著唇不讓笑容擴大。於是她按照箭頭的方向走,一個又一個箭頭,一步又一步追尋。遮天蔽日的樹影,完全隔絕了城市的氣息。六月初夏,落英繽紛,白色細小的花蕊散了一地。

  路越來越狹窄,如果沒有箭頭她絕對不會往這個方向走。一個拐彎箭頭,她繞過粗壯的槐樹,這裡居然會是一大片空地。陽光直射而下,落在空地中間一幅兩米多高的畫像上。素描畫中的女子,細發如墨光澤,肌膚白皙如蜜,她笑得如此燦爛,那飛揚的眼眸仿佛能融化極地寒冰,櫻唇下白色的貝齒整齊排列,令人不禁受她的感染揚起溫暖的笑臉。

  夕睿目光複雜糾葛,這真的是她?她竟能笑得如此開懷?明明描繪的是自己的臉,分毫不差,可是那神情……

  傑拉爾自畫的背後走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直視著她,金色的睫毛勾著陽光,周身鍍著一層淡淡的金輝。是太陽的光芒還灼熱,還是她的眼睛背叛了自己的心魂……

  「這幅畫我畫了三年。昨晚我終於趕完了。夕睿,如果……如果你願意給我個機會,我會許你一生的浪漫!」

  水藍色的眼眸,如海浪般起伏的心緒。那幅畫像,他細細地畫,輕輕地擦,凝聚了整整三年的期盼和思念。在每個想她想得發瘋的日子裡,他用鉛筆描繪幻想著她對自己露出的笑臉。

  游夕睿的眼神明明滅滅。說沒有感動是騙人的,但她依舊是理智的,對除了淩涵生以外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她都是理性近乎殘忍的。

  這是一場角逐。她要他死心,他要她心悸。只有一個人徹底棄守,他們之間才有結果。拖延則會成為兩個人的煎熬。

  她微微張開唇,喉間如同刀片劃過般艱難地咬字道:「傑拉爾。你妄想。」

  樹葉沙沙作響,撓在心頭上令人煩躁不安。良久後,傑拉爾扯起嘴角說道:「我等你。」那是一種承諾,用無限延長的時間等待一份愛情。

  「你等不到我的,傑拉爾。我要的愛情,得不到手誓不甘休。」

  「我依舊會等你。」

  初夏流光,淒美得,宛如夢境。

  同一時間,眾遠大廈第七層內,職員們的視線都緊隨著那頎長挺拔的身影,看著淩涵生走進了公關部副經理室。但他進入後將窗戶上的百葉簾放下,將所有的窺視目光通通擋回。

  辦公室內,夕婕自座位上站起,兩手交疊在小腹前恭敬道:「淩總好。」淩涵生相比隨性多了,靠在隔了百葉簾的玻璃上,習慣性微微抬起下頜,慵懶的目光看向她。夕婕右手搭著左腕,無意間摸到自己的脈搏,一跳一跳頻率極快。

  「遊夕婕,你是夕睿的妹妹。所以我一直很信任你。我也不願意相信你向施華高層洩露香水配方。」那清冷的話語如夏日的一場雷雨席捲灌入這逼仄的空間,氣壓陡然降低。印象中這是淩涵生第一次和她談公務,雖然嘴角仍帶著淺淺的笑意。

  「事實上我並沒有洩露。」她維持著笑容,脊樑挺直。

  「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香水案失敗了,你作為主要負責人難逃其咎。」

  是。她和夕睿是主要負責人。而她遊夕婕只是一個小小的公關部副經理,可以犧牲她向美國總部交代。又或許,他壓根不信她和配方洩露無關!

  夕婕的嘴角僵了下,隨即化成一抹冷笑。也不怪淩涵生會對她產生懷疑吧,她和展陌的關係,她在香水案中的參與,足以使人將配方洩露和她畫上大大的等號。

  只是心卻仍是微微的刺痛。

  淩涵生,他不信她啊……

  如果淩涵生的不信任如同針芒一樣紮入她的心,那麼三天來,同事間的有色眼光就無疑令這個孔擴大,那種傷痕,以最傷痛的姿態呈現,被迅速催化地成長,痛得她身心蕭條,仿佛下個瞬間就會被人言淹沒。

  進電梯的時候,其他同事會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和她隔開距離。

  打飯的時候,擦肩而過的陌生同事瞟了眼說:「哎哎,就是她。嘖嘖,看不出呢。」

  傳送檔的時候,一路途經的辦公桌前各色各樣的眼神,似乎還有人在輕笑。

  ……

  為什麼她會遇到這種事?

  只因為她是展陌的戀人?

  愛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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