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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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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包小包的裝好,堆在地上鋪了一排。都說女人購物恐怖,看來男人也差不到哪裡去。樂樂也有些興奮,連忙說:「木夕,你幫這位先生提著吧。」我答應一聲,進去拿包,說:「那我就直接下班了,你善後。」 宋令韋也真沒有跟我客氣,將六七個紙袋推給我,他自己手上也是大包小包,沒得空閒。我心情極好的跟在他後頭,哼著小調近乎諂媚的問:「你提的過來嗎?要不要再給我兩個?」他瞥了我一眼:「這正是我要問的話。」我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不就拿了五千塊錢提成嗎,頂兩月工資嗎?有什麼好得意的!這輩子又不是沒見過錢。 將袋子一股腦兒塞到後車箱,搓了搓手還來不及說話。他極自然的說:「走吧。」我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上去。坐他的名車總比擠公車舒服,反正順路。可是他卻沒有順路開過去,而是在飯館前停了車。我打著哈欠說:「這麼晚了來吃飯?」他點頭:「我晚飯沒吃。」我仔細看了他一眼,才察覺到他眼中的疲憊和倦意。一個中宏集團的大老闆餓肚子?中宏集團總裁是掛名的,真正當家作主的還是他。這個我還是知道的。他真有這麼忙嗎?忙到三餐不濟,跟我一樣? 我甩甩頭,不再多想,反正來了就吃,不吃白不吃。他帶我開包廂,我說:「用的著嗎?在下麵吃完就走,豈不方便?」他徑直要了最好的包間,最好的服務,最好的飯菜。飯店的經理親自招待,服務員恭敬的進進出出,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坐在那裡安然處之,仿佛生來就該這樣被人伺候的。我看著一大桌子琳琅滿目的菜肴,心想大半夜的這麼個吃法,會不會消化不良?隨即做了決定,消化不良還是要吃。不用他招呼,拿起筷子在桌子上頓了頓,開始風捲殘雲,狼吞虎嚥。 他被我的吃相嚇住了,問?:「你一天沒有吃飯?」我想了下,說:「算是吧。」這麼一比,我平常吃的那哪叫飯呀。被他問的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收斂些,問:「你不說晚飯沒吃麼?怎麼不吃?」他一直坐在旁邊抽煙,煙霧將他整個人籠罩的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時候掐滅了扔在煙灰缸裡,說:「看著又不想吃了。」我知道,我以前也這樣。越好的東西越提不起興致——那時候還不知道珍惜。 笑了笑,說:「吃著吃著就想吃了,不信你試試。」舀了半碗湯給他,說:「喝完就有胃口了,這個挺開胃的。」他隨便喝了兩口,倒也吃了幾筷子菜。我夾塊鴨給他,笑說:「這個鴨子瘦瘦的,不油,入味,吃著很不錯。」見他沒有動筷,又說:「味道也正好,不老不嫩,而且沒有骨頭。」他忽然笑了,說:「林艾,你真是不一樣了。我不能想像以前的你會做這種事。」 我笑說:「以前的我小呢,人總是要長大的。」以前的他也小,都是十來年前的事了。其實我們的關係很簡單,只不過高中的時候談了一場沒有談成的戀愛。那時候哪知道什麼是戀愛,原本就沒有什麼刻骨銘心,沒說什麼就散了。隔了這麼多年,當初僅有的一點點悸動早就消失不見了。再次重逢,並沒有異樣,只不過是他鄉的舊友,吃個飯聊下天,幫個小忙什麼的。 他沒有說話,看著我擦嘴巴,問:「吃完了?」我點頭,隨同他一起下樓。他送我回去,還要將車開進巷子,我阻止他:「等會兒沒地方掉頭。」他打開車門要送我進去。我忙說:「不用了,不用了,熟門熟路的還要你送。」他沒再堅持,倚在車門上。我走了兩步,回頭笑說:「你下次買衣服還來找我吧,我給你打折。」他也笑了,看的出是真心在笑,不是敷衍客套禮貌的笑。我玩的小心思他一定也知道,那麼聰明的一個人。 我走進黑暗裡,忽然聽到他在身後問:「林艾,林家發生什麼事了嗎?」我頓住了,說:「是呀,不過都過去了。」都那麼多年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你爸呢?」我詫異,說:「你不知道?」他反過來問我:「知道什麼?」我忽然不知道從何說起,字字重若千斤。 他慢慢的說:「那個時候你突然轉學了。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想,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家就出事了?」見我沒回答,他繼續說下去:「你轉學後沒多久,我爸升遷了,我就到北京來了。」我點頭,怪不得當年鬧的那麼大的事,他毫不知情。我慢慢說:「那個時候還沒出事,其實當年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家裡人認為我小,都瞞著我。」為了緩和氣氛,我轉過話題:「你後來都還好吧。」 他點頭,說:「還好。不過我剛見到你躲在試衣間睡覺,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本來我很有些擔心,可是現在看來,你很好。」他也沒有說我到底哪方面好,我也不問,只笑笑,說:「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我現在窮雖窮點,也有窮的快活。端看自己怎麼想了。」他輕輕點頭。 他又問:「那你爸還好吧?」怨不得他一直問到我爸,當年我爸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在城裡,人人都知道林德民。我平靜的說:「槍斃了。」我看見他僵住了。在他說對不起之前,快速的離開了。 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連我爸自己也說他這一生壞事做盡,就是槍斃也不過分。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麼,我只知道他最疼最疼我。 第三章 不堪回首 其實我本來還有個大姐,但是養到十來歲的時候夭折了。後來才有了我哥和我,算的上老年得子,而我又是最後一個小孩。我爸在家是典型的專制主義,沒有人敢反抗他的話。生氣的時候,就連我哥也往死裡打,揍的皮開肉綻,我哥哭都不敢哭。發怒的時候砸電視機,砸冰箱,沒有人敢說一句話。我媽也任由他砸,說反正是他賺的,管他怎麼砸。就那麼一直砸過來。但是自從我出生後,只要我一哭,他立即消火,拍著我的背不斷的哄我。我記得自己小時候哭著說:「爸爸,我怕!」後來他不再砸電視機了。我媽說我受盡了我爸的寵愛。 小時侯我爸也跟我說一說他年輕時候的事,說他坐過牢,挨過刀子,我媽就陪著他一路闖過來。那個時候我爸年紀已經有些大了,有些發福,不過還是很好看,長的跟做廣告的人差不多。我媽平時就是脂粉不施,也跟一貴族一樣。他出獄後,就靠假煙假酒起家,又趕上好時機,所以林家才發的那麼快,稱的上一夜暴富。我現在想當時肯定也有偷稅漏稅之類的,所以後來倒了,才被人糾住不放。我小時侯還到處搬家,租別人的屋子住,最高記錄一年搬過八次。不過我沒記憶,這些都是我媽為了教育我,特意告訴我的,說要憶苦思甜,局安思危。等我上學了,開始記事了,家裡已經有保姆和司機了。 不過我小時候一直笨笨的,我媽一直納悶,全家都那麼聰明,怎麼偏偏就生了個傻女兒呢。我跟我哥吵架的時候,我哥翻出我小時侯的事罵我,是人就跟著走,傻不啦嘰的!那個時候我媽還商量著要不要到鄉下領養個兒子,等他們二老歸天后,就由他來照顧我一輩子,說的有來有去的。這事是一個大笑話,我們親戚都知道,長大後,還有人拿這個事取笑我,我差點一頭撞死。幸虧只是口頭上說說,不然人家跟著林家倒一輩子黴。 中考的時候,我憑實力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別人一直以為是我家花錢走後門進的,大家都知道我家有錢。通知書寄到我家的時候,就連我媽都不相信,左看右看,確定不是假的,才連連說我走狗屎運。還特意跑去問我爸有沒有打通關系,我爸大手一揮,得意洋洋的說我林德民的女兒就是聰明。後來我媽才不再說我傻了。其實,我只不過開竅開的晚,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大器晚成! 我爸還在的時候,我從來不知道錢的好處,也不會花錢。兜裡整天揣著一大疊的百元大鈔,我只當是廢紙。我小時候買東西從來不知道要找錢的,也怪不得別人說我傻。我上初中後才認全了人民幣。只是當時也不需要知道罷了,衣食住行,一切自然有人打點。幸虧這樣笨,一直懵懵懂懂,糊裡糊塗,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後來林家樹倒猢猻散,一夜之間倒了,經濟上我也不大在意。或許是傻人有傻福吧。可是人卻是從此變了,怎麼能不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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