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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樓上樓下兩層、可容納數千人的大禮堂何止是座無虛席,根本就是站無虛席。走廊上、過道裡、舞臺下擠滿了瘋狂的觀眾,沒有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觀看比賽,口哨聲、尖叫聲、怒駡聲不絕於耳。不少人激動地站到椅子上,無數的紙飛機、雞蛋殼、蔬菜瓜果雨點般朝舞臺上的選手毫不留情地砸去。「下去,下去,下去……」轟台聲一聲比一聲響亮。大禮堂因為容納了超量的觀眾,裡面的空氣渾濁而悶熱,卻依然無法阻擋熱情而苛刻的大眾評委。

  不少選手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依然被砸得東逃西竄,最後實在扛不住,扔下話筒狼狽不堪地逃下了舞臺。

  燈光突然一暗,觀眾逐漸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一束藍綠色的燈光繞著大禮堂快速轉了一圈,緊接著閃閃發亮的舞臺幕布拉開,一陣絢麗的煙火噴射過後,男女主持人攜手走了出來,男的赫然是範從思,女的唐譯卻不認識。

  範從思穿著深藍色的禮服,頭髮往後梳,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越發顯得豐神俊朗。「歡迎大家回到地球。」他幽默地說。

  女主持人接下去說:「不過我想大家更喜歡來到火星。今天的晚會火不火?」

  觀眾的胃口被一年一度的「天籟杯」養得十分刁鑽,立即有人指著綠色的螢光棒,怪聲怪氣地說:「看,鬼火!」眾人發出哄堂大笑聲。

  範從思見怪不怪,鎮定自若地說:「既然大家熱情似火,那麼下面有請8號選手帶來《過火》!」

  音樂響起來,是一個長得很秀氣的男生,剛唱了一句,台下的觀眾便群起而攻之——

  「跑調了!」

  「公鴨嗓也敢唱歌?」

  「下去,下去!」

  ……

  那男生不理大家的叫囂,任由身上、頭上、臉上滿是紙屑菜葉,拿著話筒堅定不移地往下唱。唐譯感覺觀眾的轟台聲吼得大禮堂的地面都在震動,不禁佩服起那男生視若無睹的勇氣來。有人實在受不了,竟然直接跑上臺,抓起手裡的蛋糕便往他臉上砸。

  唐譯被台下觀眾激烈的做法震懾得心有餘悸。

  那男生摸了摸臉,憋著氣還要繼續唱,麥克風已經被切了音,燈光隨之暗了下來。

  唐譯又驚又嚇,拍著胸口從側門溜出來,站在過道裡拼命呼吸新鮮空氣。設身處地,如果臺上那個男生換成自己,她不掉眼淚才怪!

  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忙著搬道具,唐譯覺得自己站在路邊上礙事,乾脆來到走廊盡頭的休息室。她跨上數級臺階,把門輕輕往裡推開一條縫,只見空曠的後臺擠滿了參賽的選手,三三兩兩圍在一處,或坐或站,小聲說著話。

  「喂,你幹嗎呢?」

  唐譯回頭,卻見陳上從旁邊的男廁所出來,神情古怪地看著自己。

  她忙把門關上,有些尷尬地說:「沒幹什麼,隨便看看。」她用手摸了摸臺階,厚厚的一層灰塵,還是坐了下來,隨口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工作人員。」他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唐譯說。

  「哦?你負責什麼工作?」

  「切麥。」

  唐譯頓時肅然起敬,「不是說兩分鐘的表演時間嗎?人家才剛唱兩句,你怎麼就把麥給切了?」她打抱不平。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唱兩句還不夠?麥克風也不是我說切就切的,是觀眾讓切我才切。比方剛才那個唱《過火》的男生,也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唱成那樣轟他下臺也不下,不切麥留著他在臺上浪費大家的時間嗎?」

  唐譯一時答不上話來,撫著額頭說:「砸得也太狠了點吧?從沒見過這麼……彪悍的觀眾。」

  陳上嗤笑道:「這說明我們的觀眾苛刻而專業,眼睛裡容不下一粒沙子。你以為『天籟杯』是花拳繡腿的秀場嗎?沒有真材實料,就別上大禮堂的星光舞臺,上了,就得做好挨砸的心理準備。」

  「完了!」她徹底絕望。

  「你去哪兒?」陳上喊住他。

  「回去等著挨砸。」她有氣無力地說。

  第五章 耍流氓

  十九中的期中考試安排在週六、周日這兩天舉行,惹得學生們怨聲載道。隨著最後一場考試鈴聲的響起,優差生和優才生的反應截然不同。優才生們圍在一起一臉緊張地對答案,跺腳埋怨自己粗心大意;而優差生們只顧著歡呼雀躍煉獄的結束,書本、草稿紙、三角板、量角器、筆袋等統統往空中拋去。

  何先勇發洩般把鉛筆從中狠狠折斷,指著前面的優才生們說:「讓他們考就夠了,拉我們作陪襯,有這個必要嗎?」優差生們這次受刺激了。以前考試,反正大家都不會,交白卷的大有人在,可是這次看著前面的優才生們一個個鉚足了勁奮筆疾書,就算寫完了也不肯提前交卷,再對比一下自己,十道題有九道不會,考試時如坐針氈,度秒如年,強烈的失落感於是冒了出來。

  陳上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往書包裡掃。

  連一向從容自若的範從思也忍不住歎氣,招手喊:「唐譯!」

  唐譯忙回頭,用眼神問他什麼事。

  範從思走過去,問她考得怎麼樣。

  「一般,錯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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