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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長青到文化局任職快一年了,幾次想向市委主管意識形態的副書記江水長彙報一次工作,都被江水長的太極推手給推掉了,領導總是忙,有時逼得急了,江水長就板下臉來,說:「長青同志,你可以給宣傳部和主管文教衛的副市長彙報嘛,未必一定要我來聽彙報!意識形態和組織人事,加上政法,我是分身無術啊。」退而求其次,給市政府主管文教衛工作的副市長林學敏彙報,也只得了半次機會,說是半次,是因為彙報才到了一半,林副市長就接到了市教育局局長黃猛打來的電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急事,急匆匆就走了。其實黃猛給林副市長打來電話根本就沒有什麼事,也是邀牌,林學敏之前是市教委(後改為局)主任,從教委主任的任上當選了副市長的,副市長都當了多少年了,對教育的情結還沒有消退,總覺得自己還是教育部門的人,對教育那條線格外垂青,甚至有些本來屬於教育局長才去管的事也讓他給越俎代庖了。黃猛和衛生局長鄧芳、旅遊局長蘇蘭加上林學敏是雷打不散的牌友,經常聚在一起打五兵自摸雙的麻將,所以一接到黃猛的電話,林副市長就說有急事,匆匆走了,把東方長青扔在那裡進退不能,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面對這樣的局面,東方長青不免有些沮喪。見大師問及,又因為有白雪在旁邊,好多事不好說,正為難處,白雪也是個冰雪聰明的人,見這情景,說:「長青,你和大師聊吧,我第一次來這聖地,想獨自看一看山景。」東方長青說:「你去吧,只是不要走遠了。」白雪嬌憨地白了他一眼,說:「還要你說。」

  白雪走後,東方長青就把自己的處境給智慧和尚細細說了一遍,最後說:「大師,想當年我在政協,已灰了這顆用世之心,原沒有再出江湖的想法。不想今天再入這名利場,又遭遇這樣尷尬處境,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應付才是。還想請您賜教。」

  智慧大師細細聽完,深思良久,徐徐說:「東方局長,我這化外之人,怎麼解得官場之事?您這不啻問道於盲了。不過,萬事萬物,形狀不同神實相近,情況不同理實相通。就我看來,世間萬事,唯與人相處是最難的。我想,您有些操之過急了,豈不聞欲速則不達?不瞞你說,我雖是佛家弟子,卻也常讀古今聖賢著作,感受最深的是沈從文先生的一句話,萬事都要耐得煩。這耐煩二字,真是得了處世的真諦。急功近利,汲汲於功名利祿,當然就耐不得煩了。所以,只有把心中的欲求降到最低,你才能耐得煩。無欲而能心靜,靜而能遠,遠而能明,明而能通,通而後達。」

  東方長青認真地聆聽著,心裡那團迷霧似乎漸漸地散開了,心情也不覺開朗起來,由衷道:「大師說的是,看來我是有些急功近利了,沒有耐煩的功夫。看來坐冷板凳的功夫,尤其需要修一修。」

  智慧開頤一笑:「東方局長天資聰穎,觸類旁通,真正令人可羨。」

  正說著,腰部一麻,手機震動起來。東方長青對著智慧大師抱歉說:「這鬼手機,真是方便了別人苦了自己。」大師寬厚一笑,說:「接吧,身在官場,當然要辦事。」東方長青掏出手機一看,這回真的是胡嵩的電話,電話一接通,胡嵩就火急火燎地問:「局座,您在哪裡?」東方長青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胡嵩也是個副處級幹部,副局長當了多年,怎麼就不懂得規矩,開口便問去向呢?想著,嘴上卻親熱地答應:「胡局長啊,我在外面有點事,有事嗎?」胡嵩說:「也沒什麼事,電影公司那些職工又上訪了,圍住了市委大院。」東方長青笑了起來,說:「星期六市委又沒上班,他們圍那裡起什麼作用?」胡嵩說:「別說了,他媽今天市委開常委會,不知道他們怎麼得到的消息,就去了。市委江副書記打我電話,叫我們立即去做好思想工作,把群眾疏散掉。」

  東方長青一下子有些張口結舌,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按說,文化部門出了事,市委領導應該首先打他這個局長的電話,卻打了胡嵩副局長的電話,這多少讓他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差一點就要說出「既然江書記打你電話,你就去處理得了」的話來。幸而這些年在政協把性子磨了一點,凡事雖然做不到三思而後行,話未出口也能在嗓子裡打幾個轉,於是道:「胡局長,您辛苦一下,立即組織機關的同志們去做思想工作,我立即趕回來。」

  掛了電話,東方長青對智慧大師苦笑著說:「看,一進這名利場,就不再是自由身了。」智慧微笑地說:「理解理解。」東方長青就打白雪的手機,正打著,就見白雪從外走了進來,說:「東江寺果然名不虛傳,風景優美。」東方長青說:「風景再優美也只能下次來了,我們要立馬回局裡去。」

  「有急事?」

  「是啊,電影公司那些人又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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