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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忽然心底就湧起了一股暖融融的感覺。

  她握住七月的手,深深地看著她:「七月,謝謝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知道有你在我的身邊——真好。」

  七月微怔,眼底也開始漸漸泛紅。

  然後——

  「唉!季小攸,你說話很肉麻欸!你不要拿你和許年恩打情罵俏的那一套來對我好不好!」她甩掉小攸的手,假裝自己冷得渾身發抖。

  小攸氣結。

  然後很認真地:「林七月我告訴你哦!我和許年恩——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只是好朋友,如此而已!明白?」

  所有的人她都可以欺騙,但是七月不行。

  七月明顯是一臉的不相信。

  「好吧,沒有任何!關係!」她故意加重了語氣,惹得小攸一陣追打。

  春日的風輕輕地吹著。

  漫天飛舞著潔白的柳絮,溫柔得像是天上的雲朵。

  地上是積得厚厚的落葉。

  這個南方的城市就是這樣,春日也會有大把大把的落葉,反而比秋天更像秋天。兩個人手拉手,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細心地聆聽著枯葉在腳底下碎裂開來的聲音,一如當年一起做的那樣。

  陽光明媚,從已經長出稀疏嫩綠的新葉的樹枝之間灑下來。草叢中藏著的廣播裡,播放著輕柔的音樂。

  有學生捧著書,匆匆從她們身邊走過。

  「唉,看著他們,我忽然覺得自己好老哦。」小攸忽然感歎出聲。「時間過得真快呢,轉眼間,我已經……」忽然止住了聲音,然後又淡然一笑:「對哦,我沒有從大學畢業。」她沒有拿到畢業證書呢。

  七月看著她忽然失落的神情,心裡微微地疼痛起來。

  她狠狠地拍了拍小攸的後背:「沒畢業算什麼——現在的大學生和民工一樣不值錢!你看我,畢業快一年了,還沒找到工作——你好歹也是出過國,喝過洋墨水的,還跟大名鼎鼎的Vincent Won成了同門是兄妹,你行啊你!」

  小攸一愣,然後明白了。

  「你都從雜誌上看到了,也好呢,省得我還要組織語言告訴你我在法國的經歷!」那些報紙雜誌上的報導,簡直詳細到要把她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詳細列出來了。

  有一篇報導上,配上了老爺子的照片——老爺子怒氣衝衝地瞪著鏡頭,小攸覺得她回法國之後,等待她的一定是老爺子的好一頓家法伺候!

  想起來就忍不住要先打個冷戰。

  七月有些尷尬地笑笑。

  說實話,從報紙上才瞭解到最好的朋友的狀況,那樣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哦。忽然,她停住了腳步。

  面前是大片草坪。

  「小攸……」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小攸。

  目光一滯。

  這草坪——

  就是當年,尹樹的直升機著陸的草坪呢。

  ……

  直升飛機的螺旋槳帶出強大的氣流,在半空中盤旋著,似乎在查看底下的動靜。然而終於越飛越低,在草坪邊上一片空曠的小廣場降落了。

  看清楚直升飛機身上,一朵鮮豔的盛開的紅玫瑰,和花蕊中一個金色的Y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

  也就是在這裡,她開始了和尹樹原本不該開始的糾纏。

  這一刻,心忽然翻天覆地地翻絞起來,鈍鈍的疼痛滯住了她的呼吸,她努力想要綻放微笑,嘴角卻沉甸甸的無法上揚。

  廣播裡放起梁靜茹輕柔的嗓音。

  ……

  這一刻忽然覺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時在放映。

  ……

  差一點騙了自己騙了你,

  愛與被愛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種運氣,

  但我,無法完全交出自己。

  ……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後,

  曾一起走卻走到了盡頭,

  感謝,那是你,

  牽過我的手,

  還能感受那溫柔。

  ……

  那一段路程,無論如何,感謝你陪我走過。

  尹樹——

  樹——

  Goodbye,在我身邊大樹。

  以及,所有曾經陪在我身邊,讓我依靠的人。

  七月看住小攸。

  她的面容上有一閃而過的黯然,然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模樣,讓七月幾乎要懷疑方才的哪一絲黯然只是自己的錯覺。

  陽光明亮刺眼。

  她側過頭去,然後一個似曾相識的臉跳入眼簾。

  「小攸——那個人好像是——」她瞪大了眼,顧不得傷感,「好像是許年恩的哥哥嘛!」完了,要不要帶小攸趕緊藏起來——

  心猛然一跳,季小攸迅速回過頭。

  果然是……他。

  那個和哥哥有著那麼相似的面容的,他。

  「奇怪,他來學校幹什麼?許年恩好像早就退學不讀了吧?就算有什麼沒辦完的手續,也不至於要他親自跑一趟啊。」七月沒有察覺到小攸的異樣,自言自語著。

  這時候,遠處的許年錦似乎發現了她們,目光朝這邊看來。他定定地看住她們,似乎在思考什麼,陽光下目光寒冷陰沉。

  管家在他身後打開車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攸,試圖從她的面容上看到更多真實的資訊,然而除去相似的臉,再沒有其他。

  真的是她嗎?

  年惜……

  如果她真的是年惜,那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對她做的那些事情——

  連他自己都無法饒恕自己。

  真的是年惜的話,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彌補自己的過錯,然而真正的許年惜——這個名字代表的不僅僅是他的妹妹,還是許家的女兒,許家的身份地位不允許有任何血緣上的差錯,因此在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

  他抿唇,轉身鑽進車子。

  白色的車子從她們身邊駛過。

  帶起的風,微微揚起女孩子的裙擺。

  小攸怔怔地站在那裡。

  無論什麼時候看,他都那麼地像哥哥啊。

  可惜,他不是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

  她抬頭,仰望湛藍的天空和明媚的陽光。

  她的哥哥,此刻應該正在看著她吧。

  她展開一個燦爛的笑,掩蓋住就要流出的眼淚。

  我很好——

  請你們,放心。

  夜霧迷人。

  梔子花香味四溢。

  花樹下,有男子妖嬈的面容,定定地看著眼前絕美,卻面容蒼白的女子。她的手微微顫抖著,然而他是那麼漫不經心,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顫抖。

  「他好像有所懷疑了呢。」男子的聲音低低的,像黑夜裡盛開的曼陀羅花一般妖冶,「今天去了景安大學調查季小攸養父的事情,是不是?」

  李雅奈咬唇,頭垂得低低的。

  「是——好像是在調查那些事情,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把所有證據都毀掉了,他應該查不出什麼結果。」

  男子輕輕冷笑。

  「應該?我要的是你肯定的答案,是絕對。」他伸手摘下一朵白色梔子花,放在鼻下輕輕地聞著,淡淡甜甜的香氣入鼻,他的神情陶醉。

  「是——」李雅奈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男子露出燦爛的笑容,潔白的貝齒在黑夜中有些森然:「很好,我知道你很聰明很能幹,否則他也不會那麼信任你。那麼,加油咯!」

  聲音如散去的花香一般慢慢消失。

  李雅奈深深呼吸,拉了拉白色開襟針織衫。

  好冷,這個春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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