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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汩汩的往下流,髮絲粘在兩頰,這多像那天晚上沿著他的臉頰淌下來的雨水,一直淌到現在,流過兩個生命所有相關的記憶。

  我終於肯為你淋雨,終於肯為你掉淚,終於肯無條件的相信你,愛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在最後放棄?

  我握緊拳頭,和著這雨水,嘶聲力竭的發洩著所有的遺憾,為這絕望的愛情,這絕望的人生,還有什麼溫暖的事?嘶聲力竭之後,乾脆仰躺在地上,撐開手腳,做出擁抱天空的姿勢,暖墨冷冰冰的貼在手腕上,刺骨的寒,深入骨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一定也有自己還未得知的可恨之處,讓兩個深愛我的男人相繼離去,所以怪不得別人。

  路面被洗涮的異常乾淨,頭枕在上面,仰望無盡的天空,讓人莫名其妙產生一種歸屬感。每個人死後都會歸於塵土,這既然是必經之路,又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現在進行的過程,守著時光匆匆一世,恍然回頭,卻發現一切只是虛度。

  助聽器滾落出去,世界頓時一片靜謐,水汽在身邊蒸騰,偶爾過往的車燈將眼前的每一粒雨珠都照得透亮,就如置身於仙境之中,心也漸漸安寧,既然無法繼續下去,那我也只能允許自己再哭這一場,哭過之後,還要微笑著度過明天,微笑著度過往後的日日夜夜,不會再為你傷心淚流,因為我有我的生活,一個即將沒有你的生活,等待著我漸漸適應,我還有需要疼愛的家人,等待著我給予他們懷抱依偎;只有這一夜,允許我最後一次想你,將你的名字刻入我的心裡,只當是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裡會隱隱作痛,而一旦醒來,我便不再是夢裡的我。

  天空不斷落下的雨滴,一滴一滴落進我的眼裡,我似乎感受到自己體內那個漸漸流逝的生命,含著對這未知塵世的眷戀,依依不捨的向我告別,它選擇在這樣一個雨夜離我而去,所以連天地都在為我們哭泣。

  不是不想留下你,是我,再也承受不起在以後的日日夜夜,面對你時想起另外一個人的苦楚,不願意再承受這樣一個反復痛苦的過程。我未出生便早夭的孩子,你一定有憶兒那樣可愛的面龐,那樣懂事的心,一定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天使,媽媽對不起你,媽媽沒有勇氣留下你,就讓我們在這樣的雨夜告別吧。

  我閉上眼,任自己沉沒在這場大雨裡。

  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裡的臨時急診室,左手背插著輸液管,鼻子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是誰將我送來的?估計是過路的好心人吧。

  聽不到任何聲音,我翻著身邊的物什,錢包、手機都在,唯獨沒有看到我的那副助聽器,可能送我過來的人沒有發現,助聽器被落在了我暈倒的那個地方。

  猶豫之後,還是給父母發了短信。無聊之中,撩起簾子,看著外面往來穿梭的人們。今天的雨比較大,所以出車禍的人明顯增多了,時不時的看見一大堆人推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湧進來,臉上全是急切的神色。

  看著這些在生死邊沿奮力掙扎的人,我的心裡又湧起了那陣莫名其妙的感恩,活著真好。

  不一會,我的父母就趕來了,帶來了家裡一副備用的助聽器。

  查房的護士正好走進來幫我測量體溫和血壓,我母親急切的向她詢問我的情況。

  她在本子上記錄著,頭也不抬的冷聲回道:「血糖太低又淋了冷雨,導致了休克,還好送過來及時,否則大人小孩都有危險。」

  「大人小孩?」我的父母一起驚呼起來,立馬轉過頭不敢置信的盯著我。

  我摸摸肚子,沒想到孩子居然保住了,而此時的我不得不面臨另外一個抉擇,是否該留下它。

  她並不理會我的父母,合上本子皺著眉對我說道:「難道沒發現自己懷孕了?怎麼這麼粗心大意!你們該好好感謝一下那位送你過來的年輕人,數未謀面的,施了這麼大的恩惠。」

  「那位年輕人現在還在這裡嗎?我們也好正式感謝一下人家。」我父親謙恭的向那名護士詢問道。

  「這個,你們問小徐吧,當時就是她接手的。」說完,那名護士拉開簾子,沖著外頭叫喚了一聲,馬上跑進來一個紮著馬尾的小姑娘。

  「送你來的那個男人?」小姑娘看了我一眼,眨著水靈靈的眼睛回憶道:「記得記得,他抱著你沖進來的時候,眼睛瞪得就像要暴出來一樣,面部表情全部扭曲了,」她一面說,一面用兩手在兩頰比劃,似乎極力想向我們再現那個人當時的表情:「雖然來醫院時間不長,但也見過不少人的絕望,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絕望中夾雜著無比哀痛的表情,挺嚇人的,他的衣服全濕透了,頭頂的雨水一直往下滴,走過的地方全是浮水印,當時搞清潔的張媽還一個勁的叫他慢著點。

  他抱著你蹣跚的跑著,最後都快站不穩,稍微牽絆一下都要癱軟到地上似的,碰到每一個穿白衣服都不停的哀求:『救救她,求求你們了,救救她』,當時我剛給一位病人拔完針,所以急忙跑過去指引他把你放進了臨時急症室,郭醫生馬上趕了過來,那段時間他就坐在外面的椅子喘氣,低著頭喘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在場的幾個小護士看到他送你進來的情景感動得差點哭了,小麗還跑過來對我說要是有個男人這麼對她,她絕對毫不猶豫的嫁給他。可是後來讓他交錢的時候,他卻讓我們用你手提袋裡的錢去交款,說他只是路過碰到遇見你,並不認識。我們當時都挺納悶的,不認識的人怎麼會對別人的事這麼上心?」

  我爸爸趁機問道:「那個男人有沒有留下什麼聯繫方式?我們也好登門道謝。」

  護士搖搖頭:「當時讓他留下聯繫方式,他一直推脫,說路過碰到就是緣分,是你的福氣,命不該絕,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對得起良心而已。」

  我爸知道問不出什麼,就讓護士出去了。

  「你就先別管那個救命恩人了,以後咱們多做點善事,因果迴圈,那位恩人也會得到好報的。」數落完我爸爸,我媽媽坐下來拉住我的手說道:「跟他說過沒有?他怎麼說?」

  想起他說要打掉孩子的話,我的心就一陣陣的抽痛,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媽媽從我的表情裡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於是勸道:「你現在什麼都可以自己做主了,我們的話也只能給你做做參考。你明白帶憶兒的辛苦,要是再多一個孩子……你總得為自己想想。」

  「媽,我知道輕重,讓我先睡一會吧。」說完躺下,拉過被子蓋住頭,眼淚漸漸侵濕了枕套,為什麼這一切這樣像當年場景的的重複?而我現在也不想再去追究,他怎麼會突然變得無情的原因了,打掉孩子之後,我就帶著憶兒好好過我們的新生活,再也不要捲進他們那個圈子。

  在家靜養了幾天,雖然與相熟的醫生預約了手術時間,卻因為一直狠不下心而將時間一再拖延。

  在準備回去上班的前夜,卻意外的接到了哲浩的電話。

  「身體好些了麼?」哲浩電話的開頭總會忘記該有的客套。

  我笑道:「低血糖又死不了人,明天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你明天不用過來了,這兩天將行李收拾好,後天去巴黎與那邊的一家銀行協商下信用證的問題,可能要半個月左右。」

  「要這麼久?」我皺起眉來,那孩子的問題不要等半個月後才能解決?這樣越往後拖越下不了決心,可變的因素也會增多。

  「恩,那邊的事情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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