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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我不是說你如何對他,我是說你以後的打算。

  我可能要離婚。

  什麼?你瘋了吧?老何這麼好的糧票你也撕?

  麗晨你不懂,我已經沒辦法強迫自己和他在一起生活了。

  那你豈不是忙了兩頭,結果一頭也沒落著?

  不,我落著了,那就是我自己。我不需要飯票,我能養活自己。

  林麗晨拍了拍譚璐的手背,心疼地說,寶貝兒,你要是真這樣想就好了,愛過了,痛過了,就把一切都放下吧,像我一樣,沒有愛了,也就沒有痛了。

  說得對,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親愛的,不說這個了,去喝點兒酒吧,麻醉一下。

  譚璐搖頭,眼睛空洞地盯著前方看,像是在思索,又像在尋找,半晌才說,你告訴我,人世間是不是真的沒有愛情?

  林麗晨撇嘴笑道,愛情,你想看愛情嗎?等會兒我領你上樓看看,那兒的小夥子又帥又壯,出五百元他們就會從你的腳尖添到發梢。五百元,這是我看到的最昂貴的愛情了。

  譚璐像是打了個寒戰,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不行,你這樣出去我不放心。

  這點事兒都挺不住,我還是譚璐嗎?

  那好吧,我上樓待會兒,你別亂跑,我會給你打電話,然後去接你找地方吃飯。說完,喊來服務小姐將賬記在自己的會員卡上。

  譚璐離開碧姿堡,漫無目的地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走著走著眼淚便如決堤之水洶湧而下。燈將黑夜照亮,卻照不亮她的心。這是一個無情的夜晚,顛覆的夜晚,曾經的一切仿佛是海灘上用沙子堆起的城堡,一個浪頭打來,就什麼都不復存在。林麗晨多次說過,感情都是泥捏的,快樂都是紙糊的,她一直不信,可是現在,她終於信了。

  譚璐走到人民廣場就走不動了。體力透支後,心理垮掉得更快。她癱坐在廣場的草坪旁,覺得自己正在被人傷害卻不知去哪裡躲藏,覺得自己太傻了太虧了白愛了白活了。

  譚璐想起了遠在上海的周闖。那個男人總能在關鍵時刻給她智慧和力量。她像溺水者抓住船板一樣,立刻用手機給他打電話。

  周闖剛下班,正開車行駛在成都路上。他聽譚璐話音很消沉,就讓她先把電話掛了,他下高架路後找個地方停車,然後馬上打給她。十多分鐘後他把電話打回來,關切地說,一聽聲音就知道你剛才哭鼻子了,快說誰惹你生氣了,我幫你出氣。

  譚璐和周闖是多年的交情,相互之間非常信任,可譚璐一直對他瞞著她和嶽子行的事兒,現在真是有苦難言。周闖聽譚璐言語遲鈍,以為她和何鐵犁鬧了矛盾不好意思說,就笑道,兩口子又吵架了呀?這事兒我可管不了,最好去找居委會老太太給評個理。

  誰說我們吵架了?我打電話是想問問你找女朋友了沒有。別偷偷摸摸把婚結了,我連塊喜糖也吃不上。

  還沒有呢,我不說過嘛,找女友先要由你把關。結婚?這輩子是不想了。頭一回把我結個半死,再結一回就是記吃不記打了。

  周闖,我感覺你去上海後變化挺大的。

  說實在的,不變是不行的。不開玩笑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就說吧。

  感情上的事,電話一通又不知該怎麼說了。算了,還是不說了吧,一聽到你的聲音我已經好多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知道你心裡挺苦,但不知道你在等待什麼。如果等待是有希望的,我贊成你等下去。可如果等待是徒勞,那你又何苦呢?人生苦短,你我都等不起了。世界上最難邁過的坎就是心理上的坎,感情上的坎,如果你覺得這道坎必須邁,那就閉著眼睛咬著牙邁,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當你邁過去以後回頭再看,會發現那道坎很簡單,自己的膽怯很可笑,而你所面對的將是嶄新的生活,就像你重新活過一回。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現在就重新活了一回。

  我會試著邁過這個坎。

  慢慢來吧。我一會兒還有個約會,就不能多說了,明天我再打給你。譚璐,如果不開心,就找個出差或休假機會來上海散散心吧。

  謝謝你的好意,以後再說吧,你也多保重,有空常回大連看看。

  和周闖通完話,譚璐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已經領悟到,自己就是自己的那道坎,而嶽子行和何鐵犁只是那道坎的一部分。

  譚璐站起來往西走,腳脖子雖疼,卻有了力量。電話響了,是林麗晨。她說,走到哪兒了?我打車接你去吃飯。

  算了,你挺忙的,快回去陪你的大導演吧。

  不行,今晚不但要和你同吃同喝,還要到你家同榻同眠呢。

  今晚特特又有游泳課。馮箏下午後兩節沒課,早早到美髮店做頭髮。理髮師說馮箏的頭髮有點兒沙,動員她做個負離子直板燙,並拿出髮型效果照片給她看。馮箏看了以後非常喜歡,可一問價格,打折竟還要兩百多,就當即表示不做了。美髮師給馮箏做了個電夾直板,說你看頭髮又垂又墜又順又滑,你多夾幾回就知道燙一次物有所值了。

  馮箏興沖沖地領著特特趕到彥年游泳館時,卻發現特特游泳班的教練換了。她問新教練

  魯教練怎麼沒來。新教練說他不知道誰是魯教練,反正以後這個班都是他帶。馮箏心裡一沉,難過得像丟了最值錢的東西。特特上課的時候,她沒去陪練,一直在休息室呆坐,黯然想著那個英俊的大男孩。

  馮箏近來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魯一捷。上班的路上、課間休息時、晚上入睡前她都曾想起過他。她有時想,自己要有這麼個弟弟多好,有時又想,世上總有一個女孩會和他戀愛,最後成為他的新娘,而那個幸運的女孩會是誰呢?她長什麼樣?她哪裡討他喜歡?她對魯一捷的情愫很複雜,想見他又怕見他,怕他覺著自己老,怕自己和他在一起年齡顯得相差太多。為此她在去游泳館之前,總是要將自己精心裝扮一番。如果不是怕嶽子行責怪,她都想把自己的頭髮上顏色了。每次上課前,她的心情總是輕鬆飛揚的,而每次下課後,她又鬱鬱寡歡。她知道自己這樣想著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男孩太不正常,也曾為此深深自責和懺悔,可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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