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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閉嘴吧你。聽好了,這事兒可別讓朱旗和大昆知道,太他媽掉鏈子了。

  兩人正嘮著,嶽子行的手機響了,是譚璐打來的。嶽子行不太想接,又不敢不接。

  譚璐說,下班了吧,在公汽兒上嗎?嶽子行說,剛下班,正在車上晃呢。譚璐說,我今天上街買了頂防紫外線的帽子,韓國產的,以後出門就不用打傘了。嶽子行心想買個破帽子還向我報告,煩不煩呀,嘴上卻說,那挺好,不過打傘好看些。

  岳子行和譚璐通完話,賴世強說,是譚璐吧,現在還跟這麼緊,難得呀。

  嶽子行沒言語,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在翻騰。

  到了馬欄廣場,兩人瞥見朱旗的白色富康車停在道邊。賴世強減速,從朱旗的車旁緩緩駛過,直到看見朱旗開車跟上來才加速。兩輛車一前一後向西馳去,在暮色蒼茫中像兩條亂竄的魚。

  西郊娛樂村按電視劇《劉老根》中龍泉山莊的路子修建,那山那樓那水都克隆得有形有色,只是裡面娛樂活動花樣繁多,累死劉老根也學不會。

  岳劉朱賴四人幫停好車,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過一個頗具水鄉特色的大園子,進了一棟別墅,見裡面已有兩哨人馬在尋歡作樂。四人來到一間大包房,半躺在寬大的沙發上休息說笑。他們以前來過這裡,對其中的門道了然於胸。

  服務生打開電視,裡面出現了各色菜肴和生猛海鮮的畫面,請他們四位元點菜。大家七嘴八舌點完菜,便圍坐在餐桌前相互攻擊。最被動的當屬賴世強,都說他娶個員警當老婆是因為前世缺了大德,現在只好在老婆的淫威之下受苦贖罪,而最苦的就是他的小弟弟了,一年到頭給宋扒皮扛長工,難得出來透透氣,更別說撒野了。賴世強嘿嘿地傻笑,也不還口。

  上菜的時候,賴世強說,四條光棍幹喝個什麼勁兒呀,一人找個妹子下酒吧。嶽子行說,我請客只管舌頭,不管龜頭。賴世強說,我靠,大老遠跟你來就為了吃呀,不值得啊。你想想,上頭吃香的喝辣的,下頭暗無天日饑寒交迫,太不公平太不人道。

  大家笑得牙都快震掉了。

  劉大昆說,算了吧,再叫來四個妞,就多八張嘴,費用太高,老嶽財政上有困難,組織上是清楚的。

  朱旗說,這樣吧,老嶽負責上頭,我負責下頭。為了避免多出四個人來菜不夠吃,害得老嶽還要破費,我鄭重決定吃完飯再讓翠花上酸菜。

  嶽子行笑道,這話好溫柔好體貼,俺樂意聽。

  四人開始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白的啤的紅的輪番整,整到胃裡全成了雞尾酒,後勁兒十足。從前他們總在一起飲酒取樂,其間暢快難以名狀。後來見面少了,大家湊齊也不容易,只能偶爾歡聚幾次,快感也大不如前,可能因為他們人在變老時心也在變老,情緒低了興奮點高了。

  酒過八巡菜過十味,大家都不太想喝了。岳子行和劉大昆酒量差些,兩張胖臉紅得像關公。賴世強和朱旗的心思早在下三路上,喝酒時一直在交流炮兵心得,這會兒眼見要上大菜,都已魂不守舍。嶽子行看看十點了,就對朱旗說,上酸菜吧。

  服務生只領來了兩位小姐,品質也很一般。朱旗怒道,果子爛了還不夠秤,你他媽耍弄皇軍哪?

  服務生說,對不起先生,今晚客人特別多,而且大多是包夜,現在就剩她們兩個了。要不您幾個先等會兒,一有完活的就立刻送過來。

  朱旗說,拉倒吧,都整松了誰還稀罕。

  賴世強說,熊多雞少,就她倆吧,只怕過會兒她倆也遭到哄搶。

  朱旗說,好,先留下,等會兒再說。兩個小姐分別蹭到朱旗和賴世強身邊,立時就要投懷送抱。朱旗說,別急別急,我們哥四個抓鬮,誰抓著誰上。

  岳子行和劉大昆都說喝大了,能不上就不上了。

  朱旗說,實在不行就二過一吧,省得有人歡喜有人憂。

  岳子行對朱旗說,真噁心,你和老賴去整吧,我和大昆唱會兒歌。

  賴世強說,你們在美色誘惑面前還能謙讓,真是高風亮節啊。都不是外人,我就不客氣了,先洗個鴛鴦浴再說。說完,扯著一個小姐出去了。

  朱旗以皮膚太黑為由把另一位小姐打發走了,然後和岳劉二人接著喝酒。朱旗說,老嶽,你攤上嫂子算你走運,她給了你多大自由呀。看看老賴,被老婆管得溜溜的,肯定是憋瘋了,這樣的酸菜都不嫌乎。

  嶽子行沒接話茬。劉大昆聞聽想起了藍青,心下淒然。朱旗接著說,你倆慢慢喝,我不喝了,想找間客房躺一會兒,要不然沒法開車。想幹活的話別著急,等會兒我帶你們去個地方,保准一進門就傻。

  嶽子行說,時間不早了,別整啥節目了。你趕緊休息,咱們好快點走。說著話,嶽子行才想起來今晚沒跟馮箏打招呼。可馮箏也沒打手機問他在哪兒,多少讓他有些失望。

  嶽子行四點半下班,一般五點左右就能到家。譚璐要想給嶽子行打電話,就必須趕在五點之前,而且只能打手機。岳子行不讓譚璐五點以後給他打手機,怕在家說話不便,更怕惹出亂子。嶽子行小心謹慎地操縱著他們的愛情,千方百計使之更隱秘更安全。譚璐也很聽話,極少破壞兩人定下的各種規矩,包括五點以後不打電話。

  譚璐今天忙了一整天,快五點了才抽空趕緊給嶽子行打了個電話,雖然有很多話要說,

  可礙于同事在場,只能不鹹不淡地問候一下,再說些逛街購物之類的瑣事。她喜歡跟嶽子行嘮叨,也喜歡嶽子行洗耳恭聽的樣子。當然,他也有心不在焉或不耐煩的時候,可譚璐只要一瞪眼,他就會麻溜地豎起耳朵打起精神,模樣更加可愛。

  下班後,譚璐加了一會兒班。

  譚璐在四星級的北方明珠大酒店財務部工作。女經理見譚璐主動加班了,高興得像撿了錢。她是那種沒當過官兒的小女人,見下屬自由散漫就喪臉。譚璐的業務能力很強,一攤兒活每天都打理得清清爽爽,所以平時很少加班。有幾次經理讓譚璐加班,譚璐都以家裡有事兒回絕了。譚璐就是這樣,清高自負不服管束,別人拿她沒辦法。譚璐的另一半何鐵犁是工商局的一個科長,很有些能量,誰都不想不知深淺地得罪她。

  譚璐加班其實是為了周闖。他原來在這家酒店做財務總監,去年跳槽去了上海的一家酒店當老總。譚璐和周闖的私交非常好,純友誼的那種。他是她心目中幾個最重要的男人之一,僅次於父親、岳子行和何鐵犁。這次周闖打電話給譚璐,想瞭解一下北方明珠的真實財務狀況。他正在尋求兩家酒店在日本和韓國客源方面的合作,需要一些過硬的資料。

  譚璐用電子郵件把一堆資料發給了周闖,然後就下班了。她知道這麼幫周闖不符合財務規矩,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朋友的規矩。走在回家的路上,譚璐備感空虛無聊。最近她總是覺得生活越來越沉悶無趣,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看看表,已經六點了,嶽子行早已到家了。她現在多麼希望他就在身邊,可她連電話都不能打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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