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誰做主(5)_劉笑笑

五

　　周挺的媽媽叫牛莉，不是一般的人物，在院前巷尾街坊四鄰可是大鐵錘敲銅鑼——響噹噹。年輕時稱得上容貌出眾，加上養顏有術，巧於裝扮，已經四十好幾的人，看起來四十不到。不單身材沒有走樣，還有些風姿可言。聲音尖尖細細，聽著直起膩兒。最好打麻將，也有一幫爺們兒牌友，也不知是她的牌真打得好，還是老男人們光顧著打她主意，總之，牛莉打牌那叫賭聖，逢賭必勝！因為運氣好的邪門，更加深了關於她克夫的傳說，老公英年早逝，大家都說是她給克的。男人誰不忌諱這個？想吃河豚又怕毒，所以圍著她轉的男人從來不斷，大多也只是圖個樂。牛莉的風流名聲就這樣傳開，被唾沫弄得一身腥，實際上她自己知道，長期處於素身狀態。

　　這些傳聞周挺既不清楚，也不相信，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因此很講孝道。他平時脾氣不壞，現在可是動了真怒，加上牛莉在一旁助勢添柴，拍門不應，乾脆一腳踹開。蘇小喬無處可藏，心中喊著：天呐，你殺了我吧！

　　周挺氣勢洶洶一進來就吼：「你是不是瘋啦？吃錯了什麼藥，我媽一來你就這樣侮辱她，我媽哪裡招惹你了？簡直是喪心病狂，大逆不道……」

　　「誰知道她是你媽啊？」蘇小喬從未見他這樣凶，一點情面也不留，不禁也惱羞成怒，「是你媽你不早說？你這個好兒子怎麼當的？憑什麼要怪在我頭上？」

　　周挺被嗆了一下，又說：「我這不是沒來得及說嗎，誰知道你把事情搞成這樣……」

　　「等你解釋？要不是碰巧撞到，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解釋？」蘇小喬一肚子委屈，說話也硬氣起來，「昨天晚上你就該告訴我，可你偏偏不說！你媽今早到的北京，這麼長的時間，就是開新聞發佈會也夠了，你仍然不吭一聲！我實在搞不明白，你媽來就來唄，幹嗎要藏著掖著，把我當成什麼人了？現在全都是因為你，讓我搞得多被動。」蘇小喬雖怪周挺隱瞞不報，但是也清楚這錯自己也有一份，無論如何是抹不掉的。關鍵是已經大錯鑄成，不知該如何去挽回。

　　周挺自知有些理虧，就是盛怒難消，「你是在怪我咯……」

　　「你要是光明正大，提前跟我打個招呼，至於出這檔子事嗎？你到底有什麼好心虛的？」

　　「笑話！她是我媽，我心虛什麼……」

　　「還有，昨天你要的一千塊錢都孝敬你媽了吧？我再怎麼不是，錢也是我出的吧？」

　　「得，得，得……」一提到錢周挺就矮了三分，現在窩囊就窩囊在這裡。

　　周挺從南京回到北京之後，就沒有那麼走運了。工作一連換了幾次，最後留在中關村當了一名電腦銷售員。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一干就是三年，收入卻原地踏步，工資加提成平均每月兩千出頭。這幾個錢，也就夠他一個人吃喝。不說別的，光他們在五棵松的這套房子，租金就是一千八，而且還得半年半年地交。可以說，家裡的開銷基本上是蘇小喬一個人在支撐。男人要是掙錢不多，腰板是難以直起來的。

　　但是周挺不是沒有一點底氣。如果不是因為蘇小喬，他是不會放棄南京的大好前程，跑回北京來討飯，最後混到這個分上的。當年蘇小喬一畢業，就去南京和周挺雙宿雙棲，北京名牌大學畢業，按說找一份工作並不難，可惜她水土不服，到南京沒幾天就起了一臉疙瘩，連帶著上吐下瀉地活受罪，只好暫時窩在家裡當宅女。周挺當時在一家大公司主管電子資訊，工資待遇都還算理想，可是蘇小喬實在呆不慣，一場大吵之後，蘇小喬毅然隻身返回北京，經老師介紹，進入一家大型外貿公司，從此一帆風順，月薪從三千一直幹到八千元。周挺不得不辭去南京的工作，到北京與蘇小喬長相廝守。回想往事，周挺常感到落寞，但這又能怪誰呢？他說，「一碼歸一碼！扯這個你就沒有錯了？」

　　「無風不起浪！」蘇小喬委屈的眼淚簌簌而落，「要不是因為你，我會那麼激動嗎？你知道我在同事面前多丟臉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人家包了呢……」

　　「你就是神經過敏，腦子單邊！什麼大不了的事，就不能給我來個電話先問清楚嗎……」

　　「夠了！什麼也別說了，先去看你媽吧。」蘇小喬轉身撲到床上，什麼都不想聽，相戀八年，這還是頭一回見未來婆婆，就鬧出這等醜來，以後怎麼相處？

　　本指望周挺為自己扛一扛，平息這場風暴，不料倒成了助燃劑，才走出門去，牛莉時斷時續、逐漸走低的哭腔一下子響亮起來。蘇小喬倉皇地走到門邊探聽外面的動靜。

　　「媽，你別哭了，先聽我說好不好？讓別人聽到多不好啊……」周挺皺起了眉頭，這麼哭下去，不光是驚動左鄰右舍，恐怕消防車都得給招來。

　　「你媽被人欺負了哭幾聲還不行啊？打落牙齒還得往肚子裡吞？你不知道她怎麼糟蹋我的呀，一見我就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要動手打人，你要是再來晚一步，你媽就要躺下了呀……」牛莉一邊擤著鼻子，一邊捶胸頓足，「你怎麼不去教訓她？去！替你媽出一口惡氣……」

　　周挺感到頭皮都快炸了，囁嚅著說：「媽，她做得是有些過火，但她不是有意的，這純粹是個誤會，這事要怪我……」

　　牛莉悲憤交加地說：「周挺啊，媽被人欺負成這樣，你怎麼窩窩囊囊地夾起個尾巴？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藥？你這麼向著她，想和她一起氣死我呀……」

　　周挺越急嘴越笨，「媽，媽，求您別這麼說……」牛莉扯開嗓門號起來，「哎呀，人家說娶了媳婦就忘了娘，我還說我家兒子不會的呀，現在還沒娶就開始不要娘了，周挺呀，你是給豬油蒙了心，生你養你的老媽，還不如一個小潑婦了，早知道千里迢迢跑來幹什麼呀……」

　　這正是蘇小喬最鬱悶的地方。這些年來，周挺回家的次數也不算少，有時候她提出一起回去，周挺總是找理由搪塞。所以，一直未能與他媽見上一面，也不知道對方態度如何。

　　這時，聽到周挺好言好語、柔聲細氣地勸了一陣，又接著說：「我已經教訓了她，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就當她和您開了個玩笑，再說，她也是上了別人的當，聽了別人的挑唆才這樣的……」

　　「別的我不管，小挺呀，你爸死得早，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兩個人。媽除了你這個心肝寶貝，在這個世上一無所有，不要讓媽再為你擔憂了。」牛莉抹了把眼淚，拉起兒子的手朝臥室方向大聲說，「這個女人太惡劣了，將來有你受的，聽媽的，這種禍害千萬要不得……」

　　周挺一聽事情上綱上線了，忙不迭地說：「媽！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喬是有錯，但錯不至於此。事情都是由我而起，您要是還不解氣就朝我發吧……」

　　「誤會！你看她那個樣子哪裡像是誤會？既不賠禮也不道歉，又扔東西又摔門，逞兇完了就進屋去了，到底是她的錯還是我的錯？——是不是你們先商量好的，怕我來打擾你們二人世界，故意演這麼一出雙簧給我看？」

　　「看您說到哪裡去了？她那是做錯了事內疚的，不好意思面對您，我這就去叫她來認錯……」

　　周挺話音剛落，蘇小喬低頭推門走了出來，雙眼紅腫，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周挺有些心疼，但是當著母親的面，還得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

　　「阿姨，對不起！今天的事是我不對，請您別生氣了……」蘇小喬哭過後的聲音有些嘶啞，反而讓牛莉更加煩躁起來，她撇過臉去說：「你家人是怎麼教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怎麼沒一點教養？做錯事還有理了是不是？聲音這麼小說給誰聽呀？剛才那股狠勁兒呢？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周挺趕緊打圓場，「媽，小喬都已經道歉了，她是過於緊張我，一時犯了糊塗，你大人大量，看在兒子面上原諒她一次吧……」

　　牛莉充耳不聞，將他的話打斷，「你現在算什麼身份？還沒過門呢，就先給我來這麼一頓棍棒！真要是成了一家，是不是該把你當成主子來伺候？」

　　「阿姨，是我對不起您，求您別再說這些了……」蘇小喬臉上滾燙，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當然是你不對了！難不成是我錯了？受委屈的是我，你哭什麼哭？看你這矯情的喲！今年都二十七八了吧？心眼沒有針頭大，脾氣倒不得了，你怎麼在社會上混？怎麼料理這個家，怎麼當賢內助？我兒子怎麼放心交給你，啊？」牛莉的氣色平復了少許，四處亂瞟的眼睛裡滿是挑剔，捏了捏鼻子又說，「你看看這地方都亂成什麼樣了？是人住的還是牛圈？一個女人，怎麼可以懶惰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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