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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19、歐陽一虹給我談她擇偶的困惑

  趙德發被周雪梅活捉的這天我在上海圖書館看書認字。我不知道我的朋友發生了這種驚心動魄的大事。這天原本打算寫點散文,抒發一下沒落詩人的都市情懷。上海是個能夠激發人的欲望的多功能城市。特別是文化人,城市常常促進他們的表達欲望,喜歡對世界說點什麼。散文便是與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可歐陽一虹小姐來找我,說她今天沒有採訪任務,要到圖書館查閱資料,問我去不去,她想有個伴。我說去吧。反正寫不出來詩,散文也沒動筆,看看書也好。路上我們談起了記者生活。在我的想像中,記者都是無冕之王,拿著高薪,

  到處吃香喝辣,是一呼百應的人。結果歐陽一虹的回答超出了我的想像,她斬釘截鐵地說:「如果現在讓我重新選擇職業,我絕不幹記者!」我問為什麼?她只回答了全人類都不喜歡聽的一個字:「窮。」

  我覺得她沒說真話。我說:「你們不是收入很高嗎?」

  歐陽一虹說:「誰說的?我們一個月拿下來,不過三千塊錢。我房租費就要七百塊。還剩餘二兩千塊錢,要吃要喝要用,女孩子的花費又高,有些錢是根本不可能節省的。我們要出入許多公眾場合,穿得太差也不行。好一點的衣服就要幾千。你說夠什麼用?」

  我說:「你們接觸人多,交際廣泛,可以找個大款丈夫。不就一了百了了?」

  「你說得輕鬆。哪有那麼多大款。有品質的大款都讓主持人和演員搞去了。沒品質的大款找的都是地下小姐。剩餘的便是些低劣的暴發戶。沒意思。」歐陽一虹說:「我是個理想主義者,總想找個各方面都到位的人。」

  我說:「你是經濟報記者,找到這種滿意的人應當說是很方便的。」

  歐陽一虹說:「你是說採訪對象?我們的採訪物件都是上級指定的。不准隨便採訪。比如企業家,採訪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中年人,沒多少年輕人。」

  看來她是陷入擇偶的困惑了。這實在出我意外。她也象小胖子那樣,屬於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人。這些年來,上海有學歷,有檔次的知識女性,在擇偶方面越來越看重男人的經濟能力了。這與上海經濟社會的發展分不開的。日新月異的上海每天都在發生新的變化,外商投資風起雲湧,綜合環境日漸優越。構築了那麼多好看,好玩,好消費的地方,而這一切都需要金錢為基礎的。否則你看不成,玩不成,消費不成。要提高生活品質,要小資,要真正時尚起來,就得有錢。而時尚的基本概念,有人總結了三條硬體:第一是每月個人時尚消費在八千元以上,第二是每一個半月換一個流行新款手機,第三是年消費在十萬元以上。還有一些附屬條件,比如房子,車子,凡是見到的東西想買就買,毫不猶豫。這對月收入才三千塊錢的歐陽一虹來說差距太大了。要過上時尚生活只有依靠另一半,在擇偶上找出路。我告訴她,我看出來她是個好女孩,可惜我沒有這方面的大款朋友,要是有,一定會給她介紹一個。如果我是個大款,我就會把自己介紹給她。遺憾的是,這些如果都成了永遠的假設。我幫不上她。

  「誰叫你幫我了?自做多情。」歐陽一虹說。這時我們已經到達圖書館了。周圍有了許多行人,我們的話題也嘎然而止。

  我和歐陽一虹在那個極富文化氛圍的環境中活動著,閱覽室裡的所有人都在認字。那情景使我想到了中學的自習課,圖書館就象一個永遠上著自習課的大課堂。老師不在,同學們抱著書自由穿梭。歐陽一虹在查找有關經濟資料,而我在尋找中國又出了哪些詩人。這與我的職業息息相關。我把全國各地的文學報刊都找來,統統看目錄。只看目錄就知道一個國家的詩歌底細了。

  我找了一大堆書,在書架傍站著看。所有的座位都滿了。要等先來的走了,才能騰出座位來。我虎視眈眈地盯著兩個戀人似的男女,他們一走,我就搶先佔領了,還給歐陽一虹占了一個座位。我們也象一對戀一樣坐著。只是我們不說話,象很用功的學生。歐陽一虹拿出採訪本記著什麼,我看著與詩無關的東西。詩在功夫外。這話真好,我一直是從詩外找詩。沒找到什麼,越來越鑽到苦悶堆裡去了。我想這樣下去,再過十年,除了買書號自印外,中國可能就沒有詩了。因為沒人讀詩。我們之所以知道眼下還有詩,是因為還可以看到報刊上排列的有不規則的短行文字。一般說來,那種不規則的短行文字,我們把它叫詩。

  我看到了一個詩友出第六本詩集的消息。消息印刷在某地級刊物的一角。這個詩友大學畢業後一直在當地日報文藝部工作,做文學編輯。他的詩也一直在全國各地地級報刊與同仁們交換發表,自己手上抓了當地上百名渴望在文學上有所建樹的文學青年的黑名單。早在十年前,他就開始買書號,印刷自己的詩集,每次印一千冊,全部堆在家裡。之後每個文學青年在他的副刊上發表詩作,他都給他們分配五十至一百冊的代銷任務。他在獲利的同時,給幫忙者以「名」的回報,凡發表詩作者,均以「詩人」冠之。能上床的文學女青年,就在某個特殊的場合以身相許了。她們就成了「青年女詩人」。據說那個地方的「青年女詩人」比髮廊妹子還多。該詩人在連續購買第四次書號後,就順利加入中國作協了。而在這時,他的詩集差不多都進了廢物回收站,重新變成紙漿,印刷他的新一本書。印刷廠和造紙廠的生意都由此啟動,商機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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