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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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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方草被金保單獨留下商討宣傳隊的事情,可沒過多久方草就哭著跑出了大隊部,這情景恰好讓陳永濤看見了。知青屋和大隊部僅隔一條公路,陳永濤當時正在路邊樹下撒尿。陳永濤的心重重地悠了一下,沖著大隊部罵了一句十分難聽的粗話。他想金保肯定聽見了,他就是要讓他聽見。 第二天金保親自登門把程小英請了回來,並把那隊長的職務又還給了她,這才使這場危機得到了緩和。 1975年,方草的精神一直很憂鬱很消沉,有一度她曾想離開宣傳隊。她說:沒想到宣傳隊原來是這樣一個骯髒的地方,我真後悔參加,還不如回去勞動。最後他勸阻了她。他一直以為方草還沉浸在與程小英的矛盾糾葛之中,他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幹嗎還把那段不愉快的記憶放在心裡?方草不說話淚流滿面。此刻他並不知道她心裡的事情,那個秘密一直保持到第二年程小英死的時候他才知道。其實在這之前陳永濤就含蓄地同他說起過這個秘密,陳永濤說得輕描淡寫,這種事當然只能點到為止。陳永濤說:你還不理解女人,其實做女人真的很難,臉蛋子醜了是悲,漂亮了卻是禍。他盯著陳永濤看了半天卻沒有聽明白。他對女人的理解比陳永濤要遜色百倍。 24 國慶匯演,劉家灣果真奪了第一名,領回了一面獎旗。其實正如當初陳永濤說的,每個大隊的節目都大同小異,而劉家灣奪獎的法寶正是因為有了那個小話劇《夫妻之間》。區領導高度評價了這個節目,並決定這個節目要進一步提高,準備代表區裡參加全縣文藝匯演。金保樂顛了,這下他可以向劉萬全表功了。金保把成績的一半歸功於陳永濤,說如果沒有他最初的建議也就沒有今天的榮譽。金保怕小鳳和他產生誤會,接著說:當然主要成績還得歸功於劇本的創作和你們倆的表演。那一天所有人都興奮異常,大家把往日所有的不快都忘了,二十裡山路他們一路敲著鑼鼓扛著錦旗回來的。早有人先一步把消息傳了回來,大隊領導特地準備了鞭炮迎接他們凱旋。 第二天大隊為宣傳隊召開慶功會。劉萬全特地派人去鎮上買菜買酒給大夥加餐,並給每個人發了獎金。那時候不叫獎金,叫補助。補助是按照每個人在宣傳隊裡的功勞大小發的,沒有搞平均主義。他和小鳳倆最高,每人25元。陳永濤20元,因為正是他當初的建議才使劉家灣有了獲獎的可能。方草和程小英每人15元,因為程小英是隊長,而方草和陳永濤的雙人舞得了舞蹈第一名。其他人每人10元。席上劉萬全宣佈宣傳隊不解散,隨時準備參加各種演出。大家都拼命鼓掌,因為又可以不用下田勞動了。 這天大家的酒都喝得很到位,思想沒有任何負擔,跟金保說話也很隨便。大家一致要求金保放半天假,集體去鎮上看電影。金保欣然同意了。 趕到電影院,下午場正在進場。金保擠進去買了票出來說:好票都賣完了,只剩下些零散的票,大家就不能坐一起了。大家都圍著金保,要把他們相互之間關係較好的分在一起。他和方草站在一旁等著發票。這時小鳳拿了兩張票對他說:走吧,我們倆在一起。他心裡咯了一下,忙看看方草。方草說:你去吧。他對方草說:散了場在門口等我。金保發完票對方草說:只剩兩張了,我倆在一起。 那天放映的是《閃閃的紅星》,這本書他和方草都看過,對故事裡的人物特別感動,他看得很投入。可小鳳不停地在一旁說話,攪亂了他的興致。小鳳的聲音很小,怕被前排聽見,她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說的。小鳳說我爸爸特別喜歡你,他叫我把你帶回去玩玩。他不說話,眼睛盯著銀幕。銀幕上潘冬子的媽媽正被白狗子放的大火吞沒。那音樂特別煽情,他眼裡湧起了淚花。小鳳說你聽沒聽我說話?他說我在聽。小鳳說你答應跟我去嗎?他說現在沒時間,等以後再說。小鳳不說話,也不看銀幕,在默默看他的臉。他看得聚精會神,眼睛眨都不眨。這時整個影院裡凝聲屏息,潘冬子手握鋼刀悄悄潛入了胡漢三的房間,舉刀朝這個殺害他母親的仇人砍去。 胡漢三一聲慘叫,電影院裡爆發出暴雨般的掌聲。他也在出勁地鼓掌,臉上並露出了笑容。小鳳有些生氣了,說:這電影有什麼好看的,你看得那麼認真?他說怎麼你沒在看?太可惜了。這是根據李心田的小說改編的,小說我看過,太精彩了。你快看,冬子爸爸回來了。這時銀幕上燈光突然轉亮,滿山的映山紅映紅了大地,冬子爸爸領著一支紅軍隊伍從花叢中向觀眾走來。主題音樂響起,把觀眾帶到了一種無限美妙充滿浪漫幻想的情境之中。然後燈光驟然亮起,散場了。 他看看小鳳,她仍坐著。他發現她的眼睛有些紅,他以為她是激動的。他說散場了。她說我根本沒看。他說你沒看怎麼哭了?她說我氣得很!他說你氣什麼?他這句話問得太沒勁了。小鳳沖他瞪了一眼:氣你!他嚇得心裡撲撲地跳,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她。他說我惹你生氣了嗎?她說我說話你根本不想聽。他說我聽見了。她說那好今天你就跟我去!他說今天不行,天快黑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小鳳還想說什麼,方草走過來。方草早就看見他和小鳳在說話,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方草對他說:我想去學校看看,你陪我去吧。他趁機擺脫了小鳳,說:我也早就想去學校看看了,正好我們一起去。他們便在電影院門口和大夥分手了。 他們沒有去學校,天快黑了,學校裡早就沒人了。他們踏上了少年時天天走的那八裡長的山路。他說你不要去學校嗎?方草說我根本就不想去學校,學校誰還認識我們?我只想走走這條路。他不明白方草為什麼要走這條山路。他發現她的臉色很不好看,一路上很少說話,心裡好像藏著什麼憂傷的事情。他心裡一直想著小鳳的話,他挺害怕。他想方草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小鳳的事情才如此傷心?他想等她說出來再向她解釋,可她一直沒有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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