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無處安放的婚姻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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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一貫冷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讓她驚慌成那個樣子?難道說,這幾個月讓談笑心事重重的,就是今天晚上交給周嘉的東西嗎?而且,周嘉究竟牽扯了什麼案子,竟然要公安部親自經辦?笑笑到底遇上了什麼麻煩? 陸爸爸重新坐進沙發,輕輕閉上眼睛。唉,老啦!連孩子們都管不了了! 談笑走到門口,先聽了聽裡面的動靜,心裡默默地從一數到五十,裡面還是靜悄悄的。正要繼續數下去,門縫裡飄出一股煙味兒,好像裡面在燒什麼。 談笑心裡一急,抬手砸門,大聲喊:「周嘉,開門,你開門。嬌嬌,嬌嬌!」 嘩啦——門開了,周嘉像鬼一樣站在談笑面前。「你怎麼來了?」伸手跟老鷹抓小雞似的,就把她抓了進去。 談笑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可是人已經踉踉蹌蹌地摔進客廳。周嘉落鎖上門,轉過身的時候,談笑已經發現在牆角縮成一團的那嬌倩。「嬌嬌,嬌嬌!」那嬌倩嘴角掛著血絲,身上一絲不掛,蒼白的身體刻著青的、紅的、紫的傷痕,還有量雖少卻觸目驚心的紅色液體。 談笑看那嬌倩雙眼緊閉,伸手一探,還有微弱的呼吸,先松了一口氣。她怕那嬌倩把周嘉逼急了惹出殺身大禍。那嬌倩身體冰涼,談笑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她遮蓋羞處。手一抹,不小心沾上了些血。談笑從沒見過真正的人血,此刻卻不得不逼著自己檢視血的來源。還好,只是皮外傷。看樣子是舊傷復發,傷口上還需要撕裂的疤痕。就在那嬌倩頭部不遠的地方,有一堆灰燼。火苗越變越小,看來周嘉已經把他該燒的都燒了。 手下麵的身子越來越涼,觸手處帶著些微的冷硬。談笑壓住嗓子,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注意到周嘉已經喘著粗氣走到她身邊,手臂似有千鈞重,一點一點地湊到那嬌倩的鼻端。剛才,這兒有呼吸,剛才…… 談笑倒吸一口冷氣,腦子裡一片混亂,手停在那嬌倩的鼻端竟抽不回來! 「她死了嗎?」周嘉的呼吸如毒蛇吐芯,發出噝噝的聲音,「她該死的。這是她自找的,自找的!」 談笑慢慢低下頭,癱坐在地上,既不知道危險,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那嬌倩就這麼死在她的面前,如果她能早點兒找嬌嬌談,或許…… 這是談笑唯一的念頭,也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想法。 周嘉伸手摟過談笑,緊緊地抱在懷裡,粗著嗓子說:「沒事兒了,沒事兒了。我知道你是向著我的,你總是捨不得我。」他低頭吻了吻談笑。冰涼黏膩的感覺驀地喚醒談笑,猛地一推,自己連滾帶爬地縮到屋子裡的另一個角落。 周嘉稍微有些吃驚,但並不在意。談笑的驚慌讓他找回了自信,殺死那嬌倩的恐懼暫時被面對另一個獵物的興奮替代。而且因為死亡,這種興奮自帶了嗜血的味道。周嘉添了添乾澀的嘴唇,咧嘴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本來就是要讓你和她做伴的,你們兩個都太聰明了,知道什麼是要人命的東西。你給我的不過是影本,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留下別的影本?這種事兒,只要記下了,嘴巴說說都夠了,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要不是陸家的那個老不死的,現在你和嬌嬌應該在一起了。」說著,他竟然捂著臉嗚嗚地哭出聲來。 談笑深吸幾口氧氣,強壓下心頭的惶恐,恐懼讓她重新恢復了理智。陸爸爸救了自己,自己卻主動送上門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這時候,談笑的心情反而放鬆下來,看著面目猙獰的周嘉一步步走過來,她的心裡竟然想起了陸楓,想起了宋白,想起了媽媽,甚至……想起了那個人。這一次,她想到的是陸楓憨直羞澀的笑容,是宋白深情隱忍的目光,是媽媽慈愛的撫摸,是那個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解讀著《中庸》——她竟然想起了那個人的教誨,多少年被她刻意遺忘的明亮時光,在周嘉的腳步中竟然清晰地重播。 「呵呵……」談笑突然笑了,她發現自己竟然擁有那麼多溫暖和快樂,為什麼以前都沒看到呢? 周嘉冰涼的手搭在她的脖子上,死亡的聲音竟然那樣溫柔,「去吧,和嬌嬌做伴去吧!」 談笑不知道自己掙扎沒有,看著周嘉瘋狂的眼睛,她有些可憐他。可惜了…… 黑暗和窒息降臨前的一刹那,談笑聽到一聲巨大的聲響。眼簾閉合的瞬間,她記得在周嘉的身後多了許多別人的身影,難道是媽媽和嬌嬌來接我了嗎? 談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最先看見的是白帽子和面具,然後是各式各樣的機器。有人說「醒了,醒了。」聲音平靜短促,很快就被一群人淹沒了。 周嘉準備掐死談笑的時候,小班長帶人破門而入,後面跟進來一些便衣員警。那些人帶去了周嘉,談笑和那嬌倩被送進醫院。 治療,康復,休養……急救流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陸媽媽每天都過來給談笑送些營養補品,並監督她喝下去。同時,辦案的同志也過來做了筆錄。談笑對周嘉取東西的事情並沒有隱瞞,但是對具體事件的內容已經記不清楚。畢竟時間隔得太久,當時也不是真的要拿這些東西做什麼,只是習慣性要留些記錄而已。談笑如是解釋,自己也如是相信。後來,陸媽媽說那些人本來還要問的,被陸爸爸罵回去了。談笑倒不信陸爸爸能干涉司法,也許裡面有些別的考量,自己這種外人不知道吧? 陸爸爸本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後通知陸楓,陸媽媽看談笑病懨懨的樣子,一反常態地不同意,堅持當著陸爸爸的面給陸楓打了電話。事情的經過一說,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回了句:「我安排一下,馬上回去!」 事情該到揭蓋的時候了吧?談笑看著窗外的藍天,心事重重。那嬌倩死了,周嘉在押,那個人呢? 這一番生死下來,談笑似乎對那句「可惜」有了很多很多的理解。可是無論哪一種,都不是最恰當的解釋。而且,這個讓她一直執著不滅的謎團在她最臨近死亡的時候,竟然從來沒出現過! 陸楓同樣眉頭緊鎖。雖然談笑沒有官司上的麻煩,但她的精神狀況非常不好。儘管平時對母親、父親,甚至對護士、醫生,都是微笑以對,看似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只是偶爾會稍稍流露出委靡,就是這樣委靡情緒讓陸楓寢食不安。 人活著,就是一口氣,有了精氣神,這個人才能叫活著。現在的談笑,人還在,可是眼瞅著那點兒精氣神在慢慢地消失。 宋白也來探望過談笑。甭管陸楓平時多討厭這個人,這時候卻特別地希望他來,特別地希望他能多待待,多和談笑聊一聊。宋白似乎也想盡力,但是那嬌倩橫在中間,讓他們無論提起什麼事情都繞不過。反倒是談笑,豁達地擺擺手,告訴宋白:「算了,你的心意我領了。等我好了,我們再聊吧。」 宋白狼狽而退。陸楓再陷愁城。 談笑看著陸楓愁眉不展的樣子,拍拍他的手說:「你知道周嘉要掐死我的時候我想起什麼了嗎?」 陸楓搖搖頭,自己的假期也快完了,談笑再不好,自己也不能再是滯留不回啊!他越想越愁,對談笑要說什麼倒沒怎麼在意。 談笑說:「我想起了……不對,應該說我看見你了。」說到這兒,她笑了一下,「你傻傻地站在那兒,也不知道是笑還是沒笑,反正就是直眉瞪眼地看著。好像……好像在張家口那次似的。」 陸楓這才反應過來,「啊?張家口?」 談笑點點頭,「張家口。我在飯店的窗戶前站著,你穿著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去小賣部買東西。然後看了看我這邊,就跟著別人跑了。就那次。」 陸楓恍然大悟,「哦,真是你啊!我以為是別人呢!問你你也不說,呵!」 談笑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你說他粗心,那是板上釘釘的,可是有的時候他又細心敏感得讓人心疼。都說女人心是海底針,這男人想什麼,也深得像馬里亞納海溝,不大好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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