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無處安放的婚姻 | 上頁 下頁 |
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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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東小心地收回來,「阿眉這點還是不錯的,我的這些東西都保存得很好。她說只要能讓我快樂,她都會珍惜。」說到這兒,他歎了口氣,「我這輩子對不起小紅的媽媽,也對不起阿眉。兩個好女人,都被我耽誤了。」頓了頓,他才繼續說下去,「小紅其實是個急性子的孩子,聰明敏感但是容易鑽牛角尖。她媽媽要照顧四個老人,我又長年不在家,加上她又很懂事,當時我們只想著放心,卻忽略了她的想法。現在想起來,無論是她媽媽還是我,在我們最難的時候都把她當成……」王振東有些艱難,又有些恍惚,「朋友。一個可以傾訴,可以解決問題,可以爭取支持的人,卻忘了她只是一個孩子。唉,其實她只是一個孩子……真的只是一個孩子。」 陸楓眉頭微挑,不知道王振東這一連串回憶意味著什麼?讓自己勸談笑回頭,還是他自己的懺悔?王振東沒說,他也不能貿然揣測,只能安靜地聽著。 「不知道她有沒有告訴你,她考上大學臨走的時候把阿眉和她的孩子推下月臺,我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情?那時,我們父女像仇人一樣。她從不和我吵架,但是卻處處整人。她給我做飯,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我吃完了上吐下瀉,她招來救護車卻對著我耳朵說:'得病好受嗎?如果說是我故意的呢?有本事你告我去啊!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我要把媽媽受的罪全替她找回來!'那時我想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她母親已經去世了,只要她不出格,我怎麼也不會為難自己的女兒。後來,阿眉說領個獨生子女證,可以每月有補貼。那時我還算有點兒關係,辦這個也不算難事。當時,我根本沒想到會對小紅造成那麼大的刺激。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不就是一張紙嗎?她始終是我的女兒,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們怎麼都是父女啊!」王振東抓抓頭髮,低頭喘著氣。 陸楓低聲說:「也許那個時候,她很敏感吧。」在危險的時候,任何異常的信號都會被放大數倍,激發人的潛能。這是他們在演習和訓練中反復強調的,即使對於軍人,在這種狀態下要做出正確的判斷,分辨哪些是正確哪些是錯誤,還需要反復不斷的訓練,何況是一個青春期的少女。陸楓暗歎:這樣的父親或許有愛,卻真的不夠細心。又或者,他真的不能顧及所有人的感受。 「笑笑做得的確過分,但是,您……真的很忽略笑笑。」陸楓盡可能用溫和的詞彙表達自己的不滿,但是表情已經帶了些棱角。 王振東一愣,似乎不太理解陸楓的話,但最後一句他是明白的,也讀懂了陸楓的表情,又歎了口氣說:「我那時候真的相信小紅是想殺了阿眉母子的,腦子裡亂成一團。等我清醒過來,手掌火辣辣地疼,小紅就那樣瞪著我。真的,我從來沒見過這孩子用那種表情看著我!然後,她就突然笑了一下。我從她臉上看不到任何不滿或者氣憤,她真的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我。那時候我就覺得哪怕被她恨都是好的。她走以後,我去找她,想著可以談開來,可是她根本不見我。我在她宿舍門口等了三天,她在外面住了三天;我讓人等她回來的時候聯繫我,她一看是我扭頭就走,根本就追不上。後來我才知道她回去就把人家女孩子打了。阿眉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也許讓她安靜一下會好點兒。我想也是,就沒再聯繫她。誰想到,後來她們學校搬遷,她也換了寢室,並且刻意躲開我,再聯繫已經很難。如果不是周嘉,我根本就找不到她。」 陸楓挑眉,這個名字模模糊糊地好像聽說過。好像是那嬌倩的朋友吧?談笑似乎不常提起。 王振東看陸楓似乎不知道這個名字,輕咳了一聲說:「我這次來沒有別的意圖,只是想把我們家的這些事告訴你,畢竟你是小紅的丈夫,我希望你能以我為鑒,好好對她。如果將來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他說得很誠懇,陸楓想了一會兒,說:「笑笑是我的妻子,保護她、愛護她是我的職責。至於您說的那些事,我更希望從笑笑嘴裡聽說,如果她不提,我也不想提。今天我答應見您是出於禮貌,如果您真的想對笑笑好,依您目前的情況看……」陸楓頓了頓,放棄地說,「真的是相見不如懷念。雖然殘酷了點兒,但是這裡面的誤會不是一件事、兩件事或者幾句話可以說清楚的。您有您的不得已,笑笑有她忘不了的傷害。她說每提一次這件事,就是在揭傷疤。她不想,我也沒法勸。」 王振東瞭解地點點頭,「我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原諒我。我現在只是希望她幸福。」 陸楓點點頭,並沒做什麼回應。說實在的,站在男人的立場,他瞧不起這個人的猥瑣。站在丈夫的角度,他討厭這個人的自私。即使在今天,王振東仍然不能完全理解談笑當年的舉動,雖然她應當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但是這個事件中任何一方缺乏反省或者反省不夠都不能達到「相逢一笑」的境地。而這種反省,不是陸楓可以促成的。 傷在肉上,痛在心裡,難受只能一個人來扛。 陸楓以為談話到此為止,準備告辭,畢竟談笑還病著。王振東突然神情為難地開口:「有件事……希望你轉告小紅。」 陸楓挑挑眉,靜待下文。 「阿月已經拿到周轉資金了,當初阿眉實在不該去為難她,讓她不要介意。」王振東簡短地說了一下。 陸楓聽了有點兒眩暈,但也知道不問為好,點頭表示記下了。 王振東長歎一聲,站起來轉身離開。陸楓目送他略微有些佝僂的身影離去。王振東方才的埋怨似乎有些輕了,他受到的煎熬並不比任何人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代價,看似風光的王振東也不例外。 陸楓並不知道,他把這個簡短的口信帶給談笑,會給這個佝僂的身影帶來多大的風暴。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天使,當天使落進黑夜,魔鬼就誕生了。 談笑始終是談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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