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無處安放的婚姻 | 上頁 下頁
五三


  那嬌倩雖然憤怒但還沒糊塗到任人調侃,「我是母的,那和我說話的你是什麼?」

  談笑一翻白眼,好像根本不屑回答這個問題,「昆蟲學家。」

  「行行,你行啊!」那嬌倩連連點頭,「你和周嘉一樣,都想氣死我!」

  談笑給那嬌倩倒了杯紅棗水,遞給她。

  那嬌倩解氣似的一口喝幹,「再來一杯!昆蟲學家,我喝幹你們家!」

  「不勝感激,衛生間還有很多。」談笑幾乎要繃不住了,在那嬌倩發飆之前,趕緊說,「不瞎說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那嬌倩這才說:「我問周嘉,蘇阿眉她妹妹的事是不是真的。你猜他怎麼說?」

  談笑臉色一沉。

  那嬌倩有點兒挑釁地問:「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不相信他能做出那種事,對吧?」

  談笑放下手裡的玻璃壺,扭頭擦拭桌上的水漬。那嬌倩了然地說:「他說有過,不過是逢場作戲。我問他睡了沒有,他說睡了。還說蘇阿月的身材不錯,不用白不用!」

  談笑背對著那嬌倩,一隻手微微支在唇邊,繼續沉默著。

  那嬌倩說:「我當時氣得腦子一片空白。他竟然一點兒內疚都沒有,沒見過這麼恬不知恥的男人!他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她氣得全身發抖,鼻子裡呼呼地喘著粗氣,方才的調侃其實都是佯裝歡笑。

  談笑依然安靜地坐著。

  「笑笑,你信嗎?」那嬌倩突然問談笑,聲音裡隱隱帶著哭腔。

  談笑的肩膀動了動,伸手拿出一盒面巾紙,轉身遞給那嬌倩,「跟我沒關係。」

  那嬌倩一把推開面巾盒,哽咽著說:「和我有關啊!我那麼愛他,等了他那麼多年,難道他看不見嗎?憑什麼他要這樣跟我說?連騙我都不肯!」

  談笑抽出紙巾,木然地遞給那嬌倩,沉默著。

  那嬌倩捂著臉大聲地哭著,這兩天的委屈都化成淚水,在好朋友兼「前情敵」面前傾瀉而出。

  談笑皺緊眉頭,她不喜歡這樣的場景。

  當她還是初中生的時候,就不得不做母親的「垃圾桶」,接納著母親對父親所有的怨懟和憤怒。然後當母親病逝之後,她又有一段時間不得不忍受父親喋喋不休地自我辯解。上學了,又碰見表面開放心裡卻一根筋的那嬌倩,繼續自己的「垃圾桶」生涯。

  有時候,她也認為自己和那嬌倩的友誼之所以能保持長久,完全是因為她早就習慣了做垃圾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已經習慣了沉默和處之泰然。

  當然,就在不久前,她剛剛向另外一個「垃圾桶」傾倒過。不得不承認,倒垃圾是件很爽快的事情。

  周嘉?哦,不,跟我沒關係。陸楓才是我的丈夫!

  談笑盡力讓自己愉快地想起陸楓——那個有點兒笨,其實卻很機靈,有點兒魯,其實卻很會討巧的男人。她沒有發現,陸楓在她心裡似乎已經從一個身份證般的紙片或符號,慢慢有了特徵,有了靈魂,有了形象。而且,歸功於那只四條腿的生物,陸楓的許多缺點也變得柔軟可愛。談笑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依然在她的煩惱中努力掙扎。

  腳邊毛茸茸的,小瘋子不知什麼時候蹭了過來,坐在談笑腳下,好奇地看著號啕大哭的那嬌倩。談笑彎腰把它抱起來,放在膝頭撫著它的大腦門。咦,好像陸楓也有一個這樣的大腦門啊?她記得陸楓每次摘下帽子,微濕的塌下來的頭髮都會貼在額頭上,那時會顯得額頭格外的大、格外的鼓、格外的亮。想不到那個總是一本正經的人竟然有個喜劇性的大頭,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喂!你……你笑什麼笑?」淚眼蒙間,那嬌倩發現談笑的表情,憤怒地指責,「我很好笑嗎?」

  談笑看了她一眼,依舊低頭看狗,「當然好笑了。每次你都這樣哭,然後繼續把臉送過去讓人家羞辱你,然後回來繼續哭。說你你也不聽,明知故犯,以此為樂。你不好笑誰好笑?」

  女人的心思,簡直不可預測。除了令許多男人鬱悶,把很多事混淆在一起搞不清楚,和把一件事情分成很多份弄不明白之外,她還可以突然冒出一句話,分析她似乎從沒想過、從沒注意過的事情,讓你覺得她根本就是深思熟慮!因此,女人也很瞧不起男人用一生的力氣去考慮一個命題,然後搞出很多「路徑」和「模型」,最後還是沒有答案!

  簡直蠢不可言!

  那嬌倩一下子噎在那兒,然後猛烈地咳嗽起來。

  談笑也不理她,任她要死要活地咳嗽著,反正死不了。就算有什麼問題,還有120呢!

  那嬌倩明白談笑的德行,哭了一會兒覺得沒趣,哼哼唧唧地停下來,看看談笑膝頭的小狗,「哪兒來的?」說著自己伸手抱了過來。談笑沒攔著,笑看著小狗不自在地在那嬌倩懷裡掙扎,最後跳了下去,跑回自己的小窩。談笑給它買了個大筐,裡面軟綿綿的,周圍用花布搭了個圍子,就放在床頭的凳子上。談笑換了一個方向睡覺,這樣,小狗睜眼就可以看見她的腦袋,就不再吵她了。

  凳子旁邊搭著一個結實的小梯子,那是談笑找廢木板給釘的。兩人看著小狗搖著屁股爬進狗窩,都覺得很開心。那嬌倩又沒心沒肺地笑了,「這麼好玩兒?給我吧!」

  「不行!」談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是我的狗。」

  「哼!誰給的?」

  「陸楓,不可以嗎?」

  「喲,還挺浪漫的!」那嬌倩有點兒酸。

  談笑懶得解釋,由著她在那兒灌醋,只笑不說話。

  那嬌倩討了個沒趣,等了一會兒才說:「還沒說完呢!看你也沒啥同情心,我就長話短說吧!」她發洩夠了,捎帶著抱怨一下談笑的被動,「周嘉說,只要你開口,他就幫忙。如果你討厭她們,他完全可以幫你報仇!」她想了想補充道,「原話我記不清了,當時那麼亂,我就記了個大概意思。反正,他可是一心想著你。知道你和那家人有仇,想幫你出氣呢!」

  談笑沉吟了一下。

  小狗從花布做的帳篷裡探出半個腦袋,看看談笑,又縮了回去。

  「什麼仇啊,恨的,累不累?」談笑歪著頭,神色淡然,「你說人家姐妹倆是狐狸精,那雞蛋沒縫,蒼蠅怎麼下嘴?」

  「那……你……和那個人……我要不要告訴周嘉?」那嬌倩遲疑了。

  談笑說:「不用,我和他沒關係了。再說了,我真不認為周嘉是為我好。」

  那嬌倩吃驚地張大嘴巴,在她那顆腦袋裡,周嘉的行為根本就是情聖的經典舉動。

  談笑說:「在他眼裡,我恨死那姐妹倆了。但越是恨這些人,就越不希望他們死得痛快,這是人之常情。他以為我會同意放款,然後附加很多條件,當面羞辱那些人。你不覺得他其實……從實質上講,是幫了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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