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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說實話,你不該把孩子生下來。」

  「這個倒不後悔,幸虧有了孩子。」

  「唔,算我說錯了,真沒和好的可能?」

  「以前還想過,現在只想如何分得更利索。」

  婚姻造就了一個堅強而有主見的女人,以前那個沒有主心骨的古雪兒不見了。胸大的女人不聰明,看來不正確,如果硬要給古雪兒套一個理論,那就是戀愛中的女人愚蠢,離婚的女人聰明。短短幾年,古雪兒已經離了兩次婚了,但每次都嫁得極好 ——丈夫有錢。第一任丈夫比她大十歲,她生了一個女兒,丈夫把孩子留下了,她也正好不想吃帶孩子的苦頭,離婚後獲得一筆不小的財產,足夠她遊手好閒地生活半輩子。第二任丈夫社會地位不低,比第一任更是富有,雖已人到中年,離異一次,卻很執著地要實現娶空姐為妻的夢想,所以離過婚的古雪兒,照樣搶手。古雪兒並不愛他,結婚不到兩年,就和他掰了。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位摳門的二任,只給了古雪兒五十萬現金和十萬股「川金路」。古雪兒似乎結婚上癮,離婚也上癮。芝麻開花節節高,現任丈夫是金地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年過四十,謝頂。不妨就稱他為謝頂。謝頂不失風度,倒也挺有忠心,前妻分娩出事,大小一併離開人世,對謝頂打擊很大,過了多年才第二次結婚。

  這一次分居,古雪兒把繈褓中的女兒攥牢了,不肯撒手,一邊暗自找人清查丈夫的資產。

  古雪兒在婚姻問題上表現得如此出色,實在是令朱妙刮目相看。

  「你還在搞地下工作?該領出來曬曬太陽了。」古雪兒屢次拷問朱妙的隱私。

  「我?最近在搞姐弟戀。」朱妙不敢把方東樹說出來,但又不能讓老朋友一無所獲,將心比心就是相互掏心窩,看誰掏得仔細。因此把無關緊要的程小奇擺出來,讓程小奇那些動人的情話混著啤酒冒泡,世上沒有比那些泡泡更誠摯的了。它們源源不斷,似乎把朱妙所有的秘密都湧了出來。好幾次,方東樹的名字吐到嘴邊,朱妙活生生把他咽了回去,其實她最想說的還是方東樹,他是市國土局局長,他才有說頭,他硌得她心口疼。她是把他睡了,他也把她睡了,完後她居然感覺他留下了什麼東西,又取走了別的物什,總之誕生了一種奇怪的牽掛。

  「嘖,你倒是越活越有滋味,吃起嫩草來了。」古雪兒聳動儲藏女兒食物的東西,嘲笑。

  「中年男人都膩味了,傾向有變,很正常嘛。」朱妙心虛。

  古雪兒笑得極為曖昧,說:「龍悅也要解放了,她有了情人。」

  朱妙道:「找情人可以,要有承受能力與控制能力,若弄個雞飛蛋打,就不是本事了。我倒覺得,一個女人,如果不結婚的話,天下男人都是她的。」

  「我不要天下男人,只要一個男人,不行再換。」古雪兒說。

  「一個男人,就是天下男人,這叫一葉障目。反之,天下男人,就是一個男人。這叫天下烏鴉一般黑。」

  「你還是這樣偏激,總有個老的時候,趁早嫁了,別落個晚景淒涼。」古雪兒說話有底氣。

  「男人女人,就是胡椒碾子和粉末,粉末就是調味的料。」朱妙酒後的思維變得很廣,所有記憶嘩啦全部打開了,而最先跑在前面的,總是那些當時不覺,想起來悲傷的陳年舊事。二十五歲時,她喜歡前男友的朋友,而前男友的朋友因為她被他的朋友睡過,所以只想和她做朋友。朱妙覺得很冤。

  「朱妙,你就哭吧,別憋著。我知道你想結婚。」

  方東樹西裝筆挺,鬍子刮得溜光,樣子像個新郎,他抿嘴微笑,神色憂傷,似乎婚禮上跑了新娘。朱妙愛他這副模樣。她兩眼放光,胸窩裡千百隻麻雀啄,眼睛裡產生一股龍捲風,似乎要把他吸到身體裡去。

  「剛從香港回來,忙,你瞧,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他也情深款款,眼神似乎要嵌進她的臉蛋。

  這一幕很抒情,所以二人很快就感到不好意思。平時看電影,這種鏡頭不是讓人覺得漫長,就是讓人覺得造作,於是二人都笑了。他摸了摸她的手,她飛快地在他臉上「叭」了一下,說:「我真的很想你。」他頗為緊張地左右張望一圈,道:「我何嘗不是。」

  車裡冷氣很足,他還是把黑西裝脫了,露出白襯衣,與她那身黑色十分和諧。

  「你想吃點什麼?」他說。

  「我剛和朋友吃過飯。」她答。

  「那你陪我吃一點,你替我想個地方。」

  她絞盡腦汁想半天,提了幾個地方,他都搖了搖頭,說:「興趣不大,天天吃,都吃膩了。」他的胃需要粗糧和蔬菜。

  邊找邊想,最後進了麥當勞。

  他讓她坐著,他去買。她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微笑。她在想假如他是她最後的戀人。如果那個背影屬於她,她願意立即和少年程小奇以及其他似是而非的男人斷掉關係,和他生兒育女,夫貴妻榮。她正對著他的背影瘋狂抒情,他轉過身來端著盤子,堆滿了可樂冰激淩薯條漢堡包。她很飽,只吃得下冰激淩。仿佛那一大盤食物就是他的感情,她只能取下一小杯,並且心滿意足。他笑看她,開始狼吞虎嚥。

  「別噎著,喝點水。」

  「哪天我做飯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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