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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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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朋友介紹一個男人給朱妙,言此人有點能耐,解決工作問題應該不在話下。說這位仁兄有能耐,是指他的交際活動廣泛,他本人沒有任何權力,只是和有權力的人,混得比較融洽,能說得上話。席間喝酒聊天,這位仁兄正襟危坐,和善可親,為朱妙工作問題指點迷津一二,比如說,要這樣,不要那樣,這單位好,那單位差,完全是一通敷衍的廢話,卻又暗藏玄機。朱妙不斷點頭,表示這位仁兄說得非常有理,持續微笑,以至肌肉麻木。後來這位仁兄大談文學,朱妙更是表現出一個女文青的虔誠,這位仁兄便有些志在必得的竊喜。散席後去茶館,在路上,這位仁兄借酒拉了一下朱妙的手,朱妙假裝糊塗,力扮無邪。當然,朱妙扮無邪是有道理的,這位仁兄的年紀,應往父輩以上來算,讓父輩搭個手,穩穩步子,也算是朱妙份內的責任。沒有想到,這種小細節,被這位仁兄誤會了,或者男人們,總喜歡故意誤解,為自己打開一條通道。 第三天,這位仁兄請朱妙吃飯,飯間沒話找話,心不在焉,暗泄醉翁之意。朱妙心知肚明,仍是扮天真無邪,覺得自己也卑鄙,想放長線,釣大魚,或者奢望用姜太公之漁竿,不用損失什麼誘餌,便能釣上條大魚來,於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請吃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位仁兄讓朱妙深刻地明白了這個真理。 飯畢,果然,這位仁兄提出,紅雲山夜景奇美,不如進去走上一走。到了這一步,朱妙仍是不願意相信,男人心裡會那麼齷齪,這位仁兄,真的要和她幹點什麼事出來。紅雲山燈光流瀉一地,到處是陰影,仿若許多魅影,燈光照到的地方,是很亮堂的銀色,但亮堂的地方,沒什麼人行走,大多到魅影裡搞鬼去了。孤男寡女到這種地方,朱妙有點小恐懼,倒不是怕鬼或怕人,而是知道,在這種時刻,事情更容易見底,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不再有欺騙功能,要是再和這位仁兄打太極,肯定會惹個雞飛蛋打。進了公園,要麼是同意,真刀真槍地幹,要麼就不要再提幫忙這檔子事。所以,朱妙心裡惶惶然,不知能不能穩住這位仁兄。 紅雲山路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立著些神秘的女子,見朱妙和一個男人往紅雲山裡走去,神色古怪,似乎暗含著某種嫉恨。有時會有車門嘭地一響,某個女人閃身鑽進車裡,那個忽然空出的位置,像顆缺牙。有時某個女人和某個男人一前一後地往紅雲山裡走去,兩人的間距與朱妙和那位仁兄相同。路邊的的士亮著「空車」的牌子,司機抽著煙,膀子吊在車窗外,一邊等客,一邊把眼前事物當作景色觀賞;摩托車(摩的)司機把頭盔掛在扶手上,車座上落一邊屁股,既漫不經心,又很警覺地注視來往的人,以職業的敏銳捕捉每一個細節,寧願判斷錯一千次,也不願丟掉一個機會,半邊屁股在車座上起起落落。 剛走到草坪上,一大朵陰影落在頭頂,這位仁兄便捉住了朱妙的手。說捉,是因為很突然,像捕捉蜻蜓或者蝴蝶,因為怕飛走,動作極為迅速。朱妙極怕失去機會,得罪仁兄,更怕仁兄更進一步,越搞越近,便試著,極為小心地撲騰了一下,不管用,仁兄攥得很緊,心裡很清楚這種輕微的掙扎,是脆弱,不是堅決,因此攥得更緊,真要是蜻蜓什麼的,早被他掐斷氣了。 又往前走了幾步,仁兄說,「抱一抱,抱一抱。」朱妙說,「不抱不抱,抱了很危險。」朱妙說得真誠,也許是太過含蓄,這位仁兄卻誤會朱妙在挑逗他,迅速地從背後抱緊朱妙,想往草地上滾去。朱妙站開八字腳,撐住了,屁股感覺到生理上進入「微軟」期間的仁兄,居然微硬了,並且,他正盡力使它巨硬。遺憾的是,仁兄似乎心有餘力不足,褲襠裡始終如半臥於床的美嬌娘,慵懶無力。 朱妙忽然想笑,覺得這位仁兄也太幼稚,居然認為天底下女性,都文青壞了,他一番胡言亂語,就可以很文學地、水到渠成地把女人幹了。假若這位仁兄挺適合花前月下,不是那麼乾癟不堪,形象糟透,隨著蜻蜓撲騰的次數減少,事情還是大有迴旋餘地的。 朱妙終究把事情搞砸了,「微硬」徹底泄了氣,再也沒找過她,她的工作問題,又懸了一段時間。 後來,朱妙與龍悅說起這個段子,龍悅笑了,道:「你去紅雲山?那可是野雞和狼出沒的地方。在這個城市裡,公園與人狼狽為奸,與城市一丘之貉,無論是名正言順的戀人,野合的鴛鴦,還是隱秘的苟且,它們一概曖昧地寬容。什麼風景,在情色男女眼裡,都是虛設,都是裝飾,人只不過是需要一些稍微高雅的幌子而已。」 「到底有多少清白男女和愛情?」 這是個問題。 鯊魚的美味和方東樹的唾液,使朱妙的西瓜霜牙膏可以多擠幾次。她兩天沒刷牙。睡覺前溫習方東樹的眼睛,上街留心奧迪車,照鏡子看見方東樹的臉,蹲馬桶時,也能從馬桶的弧度發現方東樹嘴角的曲線。唾液是間接吃的,她只是取了他嘴邊的煙抽了兩口,海綿煙蒂濕潤,他的唾液微甜,沒有口臭,沒有胃酸,沒有舌苔,口腔裡只有如清新劑的香煙味道。她吸進他的氣味,儘量留下自己的唾液,海綿煙蒂如床褥,瞬間將她和他的體液攪和一塊。方東樹要給她點一支,她不肯,說:「我不吸煙,只是和你分享。」方東樹從容一笑,你一口我一口地把那支煙抽完了,然後送她回住所,臨下車給了她一條「熊貓」煙,說:「你沒事抽著玩。」朱妙道:「要是玩上癮了,你可就害我了。」方東樹略微一愣,瞄她一眼:「你先抽著,完了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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