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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忘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喝多的了,戴曉蕾在電話中說,反正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暈乎乎,好像抽了鴉片一樣,陳子放又從包裡拿出一件東西來,是一套紅色的戴安芬的內衣。他說,來,我給你穿上。

  是的,他是這麼說的。

  他的聲音磁性,熱乎乎地在戴曉蕾的耳邊,他的眼神那樣火辣辣,似一只要發狂的小野獸。

  他一直想著有一天可以看到戴曉蕾完美的身體,那是他的一個極致夢想。在他看來,沒有比戴曉蕾更純潔更像天使的人,雖然花花世界紅男綠女,雖然戴曉蕾身邊有很多有錢有勢力的男人,但戴曉蕾於他而言,就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

  就在他解開戴曉蕾的最後一個扣子的一刹那,戴曉蕾腦子裡殘存的清醒推開了他,不要——她喊著。

  他們撕打起來,一個要,一個不要。

  陳子放不明白為什麼,他問,你為什麼要當貞節烈女啊,誰還給你立牌坊吧?真以為你處女身可以賣一百萬啊?

  不,戴曉蕾突然說,陳子放,我……不是處女。

  她猶豫了很長時間是不是告訴陳子放,她想,既然相愛,絕對不能騙他,有愛情就會包容,這樣,她才會放下這個包袱,她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這句話顯然嚇著了陳子放,四年了,他一直把戴曉蕾當成女神,當做最冰清玉潔的女孩子,但現在這個女孩子說,陳子放,我不是處女。

  戴曉蕾,這個善良而純潔的女孩子終於說了實話,她說了多年前的那個噩夢,說了心裡的恐懼,陳子放的表情是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尷尬、難堪、噁心,然……不不,都不是,那是一種難以解釋的表情,好像心中的一塊最完美的玉碎了,以為凝固的是一塊琥珀,結果卻是支離破碎的殘花敗柳。

  如果那天晚上他接著瘋狂地要,或者說根本隻字不提,或者直接說分手,戴曉蕾都可以接受,但這一切他都沒有做,他說,這……這樣啊。

  然後,他走了。

  第二天,他再來,還如以前一樣,送來了戴曉蕾愛吃的叉燒和小零食。

  第三天,他還來,照樣聊天說話,說自己的畫賣出去多少。

  ……

  但他不再吻她,不再粘粘乎乎。戴曉蕾終於崩潰了,她明白,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身體不再感興趣時,已經不再是愛情了。自己的愛情,沒有開始,已經結束了,那件事情也成為了陳子放的一塊痼疾,即使將來他們結了婚,他們一定不會幸福。

  那枚戒指,他甚至沒有拿出來。

  戴曉蕾搬了家,辭了職,她離開了那家雜誌社,去了另一家單位。她打電話告訴我,好多事情都是夢,你以為那是現實,其實,那真的只是一場夢。

  陳子放也打電話給我,他也哭了,他說,林小白,為什麼會這樣?你說,這世界怎麼會這麼無情?

  他沒有去找戴曉蕾,他知道自己再也愛不起來了,他並不看重處女,他接受不了的是戴曉蕾居然被人輪奸過,那兩個男人打碎了他的夢,他寧可戴曉蕾和別的男人談過戀愛,上過床,這都無關緊要,只要真愛,只要投入自己的感情,那麼,他是真的可以理解的,但他無法忍受一塊玉就這樣碎過,有了裂縫。他是處女座的人,他說,我無法忍受不完美,我很愛她,正因為愛,才離開。

  我罵陳子放,你會毀了戴曉蕾的!你知道她愛上你有多麼不容易嗎?你真的會毀了她的!你怎麼能這樣啊。

  我能怎麼樣?我就是接受不了!很明顯,陳子放那天喝多了,他一邊說一邊哭,最後,他的手機好像沒電了,就斷了。

  我決定去一趟北京,即使無濟於事也要去一趟,並且,我拉上了周芬娜,我說,去救救戴曉蕾吧,她恐怕是緩不過來了。

  去北京之前我給沈鈞發了一個短信,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也許是那些無意間的短信讓我感動吧,我想,我就是去看一個老朋友,就像看戴曉蕾一樣。我這樣勸著自己,卻又在心裡罵著自己,我怎麼可以這樣做,如果顧衛北知道了,他會氣死的。

  飛機上,周芬娜的臉色一直陰晴不定,我感覺她有事情瞞著我,我說你怎麼了,告訴我行嗎?她搖了搖頭說太累了。自從跟了姚小遙,周芬娜變得那樣陌生了,是的,她好像換了一個人,從前滿口粗話的她不見了,穿衣風格突然變得那樣樸素,從前的妖嬈和性感全然不見了,特別是再次流產之後,她幾乎只穿黑衣,而從前染了的燙了的頭髮,現在全變成了黑直發。

  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別人會以為她正青澀,而我看起來那麼幹練。

  她的話越來越少,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這個當年最豐滿的女孩子,如今是三個人中最削瘦的女子。

  再次見到戴曉蕾時,我和周芬娜都呆了,我們相互看了一眼。

  這是我們認得的那個冷漠高雅如仙女一樣的戴曉蕾嗎?她吸著煙,穿著露臍裝,一條牛仔熱褲僅僅蓋住了臀線,那樣的性感嫵媚妖嬈,和以前的形象大相徑庭!衣服就是一個人的語言和形象啊。

  幹什麼這樣看著我,戴曉蕾說,不可以嗎?我一個搞時尚雜誌的,穿出什麼你們都不應該覺得奇怪。

  我仍然覺得奇怪,我說戴曉蕾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甘墮落?

  墮落?我倒願意墮落,誰都想墮落,只是有的有資本,而有的,連墮落的資本都沒有了!

  只不過一個陳子放……周芬娜說。戴曉蕾吐了一口煙,然後使勁摁在煙灰缸裡說,別跟我提他,我誰也不愛,他算老幾?

  那天我們仍然去了三裡屯,喝到後半夜,最後都喝得醉了,我們往回走的時候,過來幾個男人攔著我們。戴曉蕾笑嘻嘻地說,是不是以為我們是雞呀,是不是想嫖我們啊?我們可不是處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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