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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一個沒什麼思想的人,一個貪圖享受的人,一個用自己的身體來賺取生活費的人,我還能怎麼看她?

  但她一直拿我當朋友。我去北大半年,收到她幾封信,字還是那樣醜陋,可我沒有給她回,一是因為正在和顧衛北熱戀中,二是有戴曉蕾在身邊附庸風雅,三是覺得她已經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了,所以,我連回都沒回。

  可我沒想到,她對我還是這樣好,拉著我的手去請我吃飯,她說,我賺了錢,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

  我不想花她的錢,她賺錢不容易,她的錢,我還總覺得不乾淨似的。

  我們一起去觀前街吃飯,那條老街更繁華了,我們挑了一個小酒店,然後坐下來點菜。

  我以為她還會請我喝酒,如前兩次一樣,喝五糧液,但這次,她只要了幾個清淡的小菜,然後和我說了她的故事。

  她說,這次,我確認自己遇到的是愛情。

  我不相信她會有愛情,但她的眼裡放射出醉人的迷茫,那是只有戀愛中的女子才會有的眼神,她點了一支煙,慢慢地和我說起了她的故事。

  她總是這樣,似一隻飛蛾,追逐著自己的愛情,無功而返的時候居多,可她這樣鍥而不捨地努力著。

  那天晚上周芬娜對我說,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這次,是她的桃花劫。她吸一口煙說,你信嗎林小白,人的一輩子總會遇到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生生世世,就是你等了又等的那個人,你為他生為他死都行,你信嗎?

  我說我當然信。我和顧衛北不就是這樣嗎?假如有人讓我為顧衛北死,說這樣可以讓他活下來,那我可以立馬去死。

  這世界上只有顧衛北可以讓我這樣。後來,再也沒有男人能讓我為他兩肋插刀了,因為我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了。

  周芬娜告訴了我她的故事,一個很淒美的愛情故事。

  周芬娜說覺得自己快絕望死了。

  那天晚上,周芬娜一直在敘述中,在去上海之前,我已經和很多男人睡過覺了,然後學會了抽煙、打牌、花枝亂顫地和男人說黃色笑話,和張建邦到了上海以後,我們開了一個夜總會,夜夜紙醉金迷,然後,我遇到了姚小遙,你信命嗎?反正我是信的。

  跟著張建邦是因為他看中了我的機靈。他是來蘇州談買賣的,後來他來我的髮廊洗頭,那一天改變了我的命運。

  我不但和他聊天,他說生意上的事情我也跟著他說,請他放寬心,什麼事都一樣,車到山前必有路。

  張建邦的生意很大,房地產、娛樂業,還賣汽車,所以,有人說,誰要是讓張建邦看中了,就等於發了。

  我就讓張建邦看中了。他拍著我的手說,多大了?我說二十。我撒了謊,我才十八,我故意要把自己說得大些,這樣人家用起我來就放心了。

  跟我走吧,張建邦說,給我做老闆娘,那個夜總會交給你行嗎?你有一些股份,但必須和我一條心。

  行,我說,我這就跟你走。

  我來到了夜總會,來到夜總會的第二年,我真正二十歲這一年,我遇到了姚小遙。

  然後,一切改變了。

  周芬娜到這裡又抽了一口煙,她的眼神迷茫,和我比起來,我是為愛情瘋狂,她是為愛情癡迷。

  我不是張建邦唯一的情人,我只是他眾多情人中的一個。來到夜總會一年後,他對我厭倦了,可我經營夜總會是個天才,他捨不得讓我走,所以,他說,繼續吧,就算為了錢。

  錢真是個好東西。有了錢我就有了自尊。

  我不再鳥那些狗男人。我想跟他們睡就跟他們睡,不想跟他們就點一支煙在吧台前坐著,聽著翻來覆去的愛情歌曲。我很愛聽齊秦的歌,他一唱,我就想哭,他說不讓你的眼淚陪我過夜。

  沒有男人的眼淚陪我過夜。

  我自己的眼淚陪自己過夜。

  然後我就遇到了姚小遙。

  一襲白衣,風度翩翩的姚小遙。他和所有男人不一樣,他不去包間,也不要個小姐。他來了,就坐在大廳裡,安排好那些聲色犬馬的男人,不動聲色地看著周圍,我過去和他打招呼時,他總是愛理不理的。

  我知道他看不起我。他身上有好聞的薄荷香味,他只穿白衣,白襯衣白長褲白鞋子,整個人纖塵不染的,人又瘦,那瘦裡,就有了空靈的感覺。

  我喜歡看他年輕的臉,淡然的,憂鬱地笑著,偶爾會掏出手機擺弄一下,可是,他不會看我。在他眼中我是個什麼?穿了暴露衣服的老闆娘,年輕風騷,甚至,還總是試圖挑逗他。

  可我喜歡了他。我想我要的就是這麼一個男人,乾淨、純粹,有憂鬱的眼神,能把我一網打盡。

  他喝醉的那天是被人架著進來的,我安排了他帶來的那三個男人,然後對旁邊的人說,把他交給我吧。

  我把他扶進了自己的房間。那是一間雪白的房子,沒有任何裝飾,也許我太髒了,所以我要雪白,我突然喜歡上姚小遙是不是和他總穿一身白衣有關係呢?

  姚小遙開始吐,吐得膽汁都出來了,他吐了我一裙子,又臭又髒。可是我喜歡,我真是賤啊,我喜歡這個男人把他的東西吐到我身上,我喂他水喝,他咕嚕著嗓子叫:寶怡,寶怡。

  寶怡是誰?

  我想寶怡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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