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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阻攔他不是我該有的作為,搭理他不是淩棠遠會有的舉動,誠然他是為我們找個臺階下,但我們誰也沒給他留半點面子。

  "好,謝謝你。"半晌過後,我客氣的點頭,跟他告別。

  在淩棠遠的注視下我挺住脖子,竭力讓自己表現出雲淡風輕的坦蕩,可多疑的他還是拽著我的胳膊說:"別讀了,走,回去!"

  很不幸,他果然又變卦了,而這種變卦我根本沒有辦法預料,也沒有辦法適應。我既不能涕淚橫流的求他放我進去,也不能破口大駡他不講信用說話像放屁。

  就算心裡真是這麼想的,我也做不出來。

  我想要掙脫淩棠遠的鉗制,但他任由我怎樣反抗都始終死死掐住那裡,我和他誰都沒出聲,卻在不住動作著。

  索離知道他犯了錯,面對我被帶走的結局也有些無措,他礙於男性尊嚴不會開口幫我求情,但也不忍就此離去,不知我最後的情況,他只能傻傻的站在校門裡,看著我在校門外和淩棠遠的默聲糾纏,無法幫忙。

  我左手握緊手袋的帶子,想想裡面的錄取通知書,猶豫是不是要用低頭哀求來換取進入校門的機會,當然,我也無法確定,即使我低頭了,他是不是真的會放我進去。

  他的手握的還是那樣緊,我根本無法逃脫。

  雙眼有點濕潤,憋在心裡一車子的話根本說不出來。

  求求你,放我進去,我保證會每天回家。

  你們淩家答應過我的,不能言而無信。

  你憑什麼對我忽來喝去的,我也是有尊嚴的,賣到你們家我還是個人!

  字字句句都交叉扭在一起橫在嗓子眼吐不出來,只能死死盯著淩棠遠的襯衫扣,任由言語在腦海裡肆意賓士。

  終於,一低頭,先他一步離開校門,擺脫淩棠遠的鉗制,直接上了拐過來的車。

  是了,如果有人一定要奪走這個讀書的機會,我寧可是我自己放棄。無法不吃嗟來之食的我,至少還能做到吃一半扔掉一半,憑著自己的選擇。

  變了臉色的淩棠遠也坐進來了,不理我,直接悶聲對司機說:"回去!"

  車子開動,師大校門就這麼離開了我,隱隱約約還能看見索離遙望的身影,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回到家才半天就病倒了,起初只是有點發燒,接著就是咳嗽,一晚一晚的咳,總覺得胸口悶的慌,似乎有什麼憋在肺裡發不出來那般難受。為了不打擾淩棠遠的休息,我主動搬去了另外一間客房。被窩裡少了他的霸佔,很寬敞,也很冷,半夜經常會被空調凍醒,然後又咳個不停,再睡不著。

  他偶爾也會端著水給我喂藥,笨手笨腳的帶著惡狠狠的口氣。也會時不時的帶回來點小東西,今天是一個會說話的玩具,明天是奧斯卡最新的大片,大咧咧扔在床頭,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不知道是誰幫他挑的,每一樣拿出來的時候他的表情都很不自然。

  "天氣挺好的,出去透透氣?"晚上,他又坐在我的床邊提建議。我搖搖頭:"淩先生去吧,我想睡了。"

  我不是負氣,而是真的累了。從開始到現在,累心,累人,卻還拼命堅持,如今連最終的奮鬥目標也被擊垮,再沒有什麼可以支撐我。

  他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站起身離開,多一句都不肯再說,我歎息著,慢慢躺下,把臉蒙上被子。

  如果一開始淩棠遠就不讓我去讀書,我想不會這麼難過。畢竟失望大了,偶爾有驚喜還是很開心的,可最開始他就不斷的暗示可以去,現在不能了,反而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巨大落差。

  讓他改變主意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折騰這麼久,他也沒說一句放我去上學的話,所以我更加的失望,對自己的存在突然有了可笑的領悟。

  第二天,孟嶼暮來了。他和淩棠遠母親一樣,掌握淩棠遠何時不在家何時過來的技能,淩棠遠不在他顯得隨意很多。

  我總不能靠在床上見他,只好穿好衣裳,攏了攏頭髮,洗漱完畢才下樓。不過十多天沒好好吃飯,裙子的腰肥了一圈,隨著走路的步子來回的晃,他看著我瘦弱的樣子眼神有些疼惜,我默默走到他身邊,扯了一下嘴角算做笑容:"孟先生,你怎麼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順便給你送點東西。"他放在我面前是一個果籃,我微笑收下,而後靜靜看他,等待他接下來的意思。

  "今天外面空氣很好,不如出去走走?"他的眼底藏有很重的渴望,我猶豫了一下,順著落地玻璃窗望過去,房子前的銀杏葉不知何時開始變黃,在秋風中搖動著飄零,再不出去怕是真要錯過了。我點點頭,跟他一起走出了房間。

  臨行時,意外瞥見他給范阿姨使了個眼色,我不明就已,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喚起我的好奇心,也不想明白其中到底有什麼複雜的恩怨,只想出去緩口氣,緩解連日來的鬱悶。

  繞過大門,我們在社區裡散步,銀杏葉的飄落讓我心情有些低落,默默的悲哀自己的命運,孟嶼暮拉住我的手,我驚訝想要閃躲,卻聽他說:"給你一樣東西。"說完我才察覺,手裡多了MP4。

  "多聽聽音樂,心情會慢慢變好的。"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我,盯得我無處躲藏,他溫柔的用耳塞堵住我的耳朵,裡面是優美的鋼琴曲,我抬頭,就聽見他說:"《星空》Richard Clayderman演奏的。"

  他峻眉舒展,清雅的雙眼像似同樣聽得見音樂般淡淡含笑,面對再熟悉不過的眉眼,我心忽然一動。

  他太像淩棠遠了,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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