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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越想越覺得她是最合適的人選,連忙把頭髮梳梳,倒盆水擦把臉,早飯都顧不得吃,就去甯嬋娟家說親。

  還走到沒到甯嬋娟家,遙遙就看見她背筐豬草從街上回來,虧心的我竟然不敢直接面對她一低頭先鑽進她們家,跟她父母打聲招呼,尷尬站在門口。

  她父母對我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有些羡慕,自家的孩子不屑是不屑,對我倒是又端茶又倒水的忙碌,她父親也放下手中活計坐下來陪我聊天。

  寒暄半天,左右拉不到相親的話題上。怕甯嬋娟要進門了更沒辦法把話講明,我只能挑個空檔期期艾艾的開口:"其實,四爹,我這次來是想給嬋娟介紹個好人家的。"

  甯嬋父母聽我說這麼一句,立即堆起滿臉笑容:"墨墨,虧你還惦記她,男方是哪兒的人啊,家裡怎麼樣?"

  沒想到他們這麼重視,我的心怦怦亂跳紅著臉說:"是我在北京見導師時候認識的,家是沿海城市的,男方家裡有集團公司,他在裡面算是個總經理。"

  "墨墨,那樣的人家能看中我們家?恐怕咱們高攀了吧?"甯嬋父親嘴上雖然這麼說,眼睛卻流露出想試試的意思。

  我瞥了一眼門口,甯嬋娟還沒進門,猶豫一下還是把憋了半天的實情說出來:"就是男方身體有點毛病……"

  "什麼毛病?"甯嬋母親一邊擦桌子,一邊扭頭問我。

  我仔細回憶了那天淩棠遠連打火機掉在地上都聽不見的情況,小聲說:"他聽不見,耳朵不太好。"

  原本以為說出實情會被甯嬋父母罵一頓,不料他們聽完兩人對視釋然笑笑:"那沒什麼,聽不見就聽不見,不耽誤生活,不耽誤吃飯,挺好的。"

  我急切的問:"四爹,耳朵聽不見那也算殘疾,嬋娟能願意嗎?"

  甯嬋母親蒼老的面容綻放了像花一樣的笑容:"咱們又不害她,有吃、有喝、又有錢花她憑什麼不樂意?"

  嬋娟此時剛巧進門,還想為她爭辯的我畏縮了一下迅速避開她的目光,她父母見她楞在門口趕緊招呼她:"嬋娟阿,你同學來了,特地從北京回來給你提親。"

  我無力的站起來歉疚笑一下:"嬋娟,你回來了?"

  "墨墨,你怎麼回來了,你弟弟病好些了嗎?前天我還想去縣城看看他,後來,後來……

  後來大概是她父母不給她錢,所以沒去成,我心裡替她說完下半句。

  她趕緊去屋子裡翻了兩袋子糖遞給我,抿嘴笑著:"墨墨厲害了,學別人當上媒婆了,你們大學老師就教這個?"

  我訕訕笑著,顫著手指剝塊糖放入嘴中,苦澀的味道順著舌尖頂到嗓子差點吐出來,"咳,咳,咳。"

  "沒事吧,我再給你倒杯水。"嬋娟轉身去給我倒水。

  她對我很熱情,只是她越熱情我越心虛,趕緊找個藉口準備溜出門,"我下午還要去看我弟弟,先,先走了。"

  連多餘的招呼也沒敢打,趕緊躲開她善良的注視,灰溜溜離去。沒拐彎饒開她們家房子就被她姆媽追上來,她拉住我的胳膊拖到巷子裡,神秘兮兮的說:"男方家耳朵不好的事情,你先別和嬋娟說,我們回頭再勸勸她,她會願意去相看的。"

  我心底頓時湧上寒意,知道她的意思。他們一定是想隱瞞甯嬋娟真相,直到對方來人相看為止,如果相看滿意事情成了,結婚後再後悔也來不及。同樣,我也明白為什麼大爹的小女兒願意嫁給那個殘疾男人,也許她也像嬋娟一樣,開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情況。

  21世紀的今天,還有這樣的事情。如果說她們的父母最多是賣女兒的狠心爹娘,那我就充當無良媒人一樣巧言如簧的騙子角色。

  面對嬋娟的母親渴盼的眼神,我只能狠狠的點頭,趕緊離開,生怕多待一會兒就會被寧嬋發覺我的無恥可憎的面目。

  我不想為自己的行為找藉口,混蛋就是混蛋,沒有滿懷苦衷的混蛋。

  回來後,先找了學生公寓的電話通知劉湘琴帶人過來相看,她聯繫後趕緊跟我定好時間,為了緩解我的焦慮,她決定後天一早親自帶人過來。

  一切商議完畢,我又去趟醫院看看曄曄的病情,順便和母親商量一下相看的細節。

  進入病房時,曄曄醒著,母親正趴伏在他身邊小寐。

  他見我進來,咧開起皮的嘴唇微微一笑,為了不打擾母親的休息用氣息悄悄問:"姐,你回來了?"

  我含笑坐在他身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也壓低聲音說:"嗯,昨天回來的。"

  "還回去嗎?"曄曄的笑沒有雜質,像陽光一樣純淨,透明,反而逼得我身邊的陰霾更多。

  父親取名時,我名為墨,意在沉重色黑,他名為曄,意在陽光照耀。他曾是父親心頭的寶貝,也是我們家普照的陽光,如今他已無力曜輝,只剩下我身後沉重墨色一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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