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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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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皮子告別罐頭,開車來到城郊一棟廢墟樓。 月光下,沿著沒有扶手的空心樓板,小心翼翼爬到樓頂。坐在裸露出鋼筋的水泥板上,俯瞰燈火輝煌的城市,抽煙發呆。月光扯出兩條長長的寂寞影子,如同被扔到街上的靈魂站到了背後。眼前高聳著一輛起重機,夜色中如我們一般沉默佇立,類似小時候的動畫人物鐵臂阿童木。所謂廢墟,其實是一棟豆腐渣工程,高樓建到一半突然停工,只有骨架,沒有牆體,空洞淒涼。晚上經常跟皮子、不不經常開車來這兒,抽煙喝酒聊天,凝視出沒雲層裡的蒼白月亮,感慨生活。 「沒錢的日子真無聊!」 皮子一腳把半塊磚頭踢下樓板。磚頭嘰裡咣當撞來碰去,好一會兒才落在地面,深夜裡傳的特別遠。 「有錢了一樣無聊,跟錢關係不大。」我回答。 「關係大不大,有了錢才知道。」他歎氣。 我想想也是,只好沉默。 「有了錢你最想幹什麼?」他問。 「過牧歌似的生活:帶著愛人去深山老林隱居,狩獵為生,愛護蔬菜。」 「我要做世紀末最後一個浪子,四海為家,到處流浪,尋找所有值得我愛的女孩,愛她們,也讓她們愛我。」 「她們彼此嫉妒怎麼辦?」 「沒事,大不了到時候找你來幫忙。」 皮子很義氣地拍下我的肩膀,兩人忍不住笑了。 笑聲空洞。 ▽ 先送皮子,再獨自開車回家。 走到樓洞口,漆黑夜色裡,昏黃路燈下,臺階上坐著個人。 是隔壁鄰居家小女孩。讀高中,卻成熟得要命,憂鬱得要死。 估計是《這個殺手不太冷》看多了,言行舉止越來越象裡面的小女孩,甚至專門養了一盆花,出門抱著,得意洋洋。經常瞅著我說像殺手里昂。我有那麼醜嗎?她回答說是味道,比如都比較呆。 每天夜裡這時候,小女孩喜歡溜出來,坐臺階上偷偷抽煙,不停歎氣。我往往這時候回家,兩人約好似的,接頭碰面,隨便聊上幾句,感歎各自的糟糕人生。 「今天難過死了呢!」 小女孩連連歎氣,遞給我一根偷爸爸的中華煙,老練地替我點上。 「怎麼了?」我抽口煙問。 「看了報紙上一則新聞:法國兩個女孩,十三四歲,跳樓自殺了!留了遺書,說活夠了,誰也不怪,只想死呢。」 「或許有其他原因吧,活著總是好事。」 我一般往好處引導她,不能耽誤人家大好人生。雖然不不離開後,生活沒有著落,頹廢的要命,無聊的要死。 「沒其他原因,她們就想死呢。甚至約好男朋友來找她們。男朋友推門進來,女孩沖他們揮揮手,笑著說聲再見,拉著手跳了下去呢!」 小女孩一幅羡慕又傷心的樣子。 我聽得目瞪口呆,只好聳聳肩膀苦笑。 「我也想死呢!」 她把還剩一大截的名貴香煙踩在腳下,撚來撚去,又掏出一根。 「還是活著好,況且你還沒談過戀愛呢,愛情多美好呀。」我口是心非地如此勸她。 「正談著呢,才沒意思呢。他老想脫我衣服,煩他呢。」小女孩說。 本來想說:「衣服脫下來就有意思了」。與心不忍。 拍拍她肩膀,獨自上樓,回家睡覺。 ▽ 第二天晚上到酒吧。 皮子早就趴在吧臺上。 我接過罐頭遞過來的威士卡,拍拍皮子肩膀,兩人碰杯,一起抬頭看碟片《聞香識女人》。劇中老男人正在對男孩講他的幾大愛好:第一是女人,非常非常次要的第二,是法拉利。 這句話挺適合皮子。他也有兩大愛好:女人和伏特加。在酒吧,伏特加不花錢隨便喝。女人就耗錢多了,至少要去酒店開房間,偏偏皮子沒錢,所以每次有豔遇,只好到處借。皮子形象英俊,風趣幽默,勾搭女孩十拿九穩,所以愈發債臺高築。不過也罷,畢竟希望好友能有一個強項,而不是做人一無是處。 耳邊響起約翰·李·胡克的老布魯斯《Boom Boom》。 我們跟著好聽的節奏用手指敲著吧台,搖頭晃腦不停灌酒,偶爾發發牢騷,嘲笑這個罵罵那個,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如此打發時間。 奶茶摟著一個女孩嘻笑著鑽進酒吧。 她把女孩安排好坐下,親親熱熱嘟嚷幾句,跑旁邊換上一身服務生打扮,一邊系圍裙一邊湊過來。 碟片換成了《春光乍洩》:兩個男人光著身子,廝滾在阿根廷一家小旅館床上,扭曲欲望在昏黃色調的鏡頭裡肆意橫流。梁朝偉從背後爬上張國榮的身體,我與皮子皺下眉頭,移開目光。奶茶卻看的津津有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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