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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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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漾纖細蒼白的指間握著那杯服務員剛剛沏好的茶水,像是察覺不到滾燙的溫度,手指變得慢慢通紅,也全不在意,只是在淡笑。 悠悠覺得她表情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停下了腳步,異常安靜。她的目光落在蘇漾的手指上,修剪精緻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斷裂開來,觸目驚心的一道血痕。那麼燙的杯壁,卻像毫無知覺,又像急著取暖,死死抓著不願放開。 而蘇漾似乎沒有察覺,只是怔怔的看著手中那一圈小小的水面,泛出自己的臉龐,蒼白,卻只有唇色嫣紅如玫瑰。只是覺得厭倦,不堪入目的澀意。 真的是好看,燈光幽暗,眷美如花。只是空有美人如玉,柔情萬千,可其實從來換不回一個人的心。這麼說來,連絕好的容貌都像是是諷刺,不如普通一些,至少可以少一些倨傲清高的遐想和自以為是。 悠悠看了靳知遠一眼,他去握住她的手,然後說:「蘇漾,不要自我折磨了。你聰敏漂亮……」 蘇漾看著他們的手,慢慢的扣在一起,緊密得像是一直貼合著。她忽然低低的笑了,帶了歇斯底里的恐怖強調打斷他:「聰敏漂亮……那有什麼用……」 還握緊著那個杯子,似乎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接著一點點的,清澈的滾水沿著杯壁傾斜,慢慢的往自己的身上倒去。或許是酒精給了她不顧一切的衝動,或許只是厭惡,又或許已經沉醉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靳知遠已經來不及站起來去阻止她,只聽見哐啷一聲,那杯熱水已經潑灑開去。悠悠情急之下去攔蘇漾,一手拍翻了她的水杯,大半杯水卻灑在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識的用手一擋,手臂上火辣辣的覺得疼,臉上也濺到一些,立刻像是有小錐子刺了進去。 勉強睜開眼睛,手臂上已經通紅一片,估計臉上的情況也很糟糕,不然靳知遠不會這樣驚慌失措,而蘇漾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似乎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嚇到不敢出聲。 服務員拿來了沾了水的毛巾給她涼敷,又讓她把手放在水龍頭下沖,可是那些冰涼的濕潤感很快被皮膚裡的灼熱炙烤得消失殆盡。 他立刻打電話給司機,一會功夫就有人開了車到茶屋門前,他拿了送來的冰塊,小心的替她敷上,然後柔聲安慰:「忍忍,我們馬上去醫院。」 悠悠咬牙點點頭,坐進車裡,看到蘇漾站在最遠處,似乎失魂落魄。手臂上灼燒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她閉上眼睛,竭力忍住了痛楚,不再去想別的。 夜間起霧,盤山公路特別不好走。司機不敢開快,而靳知遠則心急如焚,連聲催促。悠悠閉著眼靠著,也知道速度在加快,她輕輕說了句:「沒事,你別擔心。」 其實形狀可怖,半邊臉都是紅的,而手臂上慢慢有了一個大的水泡。靳知遠動了動唇,最後語氣懊悔不已:「我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去。」 原本他想的是,蘇漾見不到悠悠,只怕不會死心,誰知弄成這個局面。他冷了臉,眼神中全是寒意,薄唇抿成一線,一邊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斷和她說話:「馬上就到了。」 因為開得快,不過半個個小時,可他看著她的燙傷,卻如坐針氈。偏偏燕歌嶺是個小縣城,醫院的急診小得只有一個醫生在打瞌睡,於是手忙腳亂的打電話喊人,最後來了個醫生,簡單看了看,才說:「淺度燙傷,我先簡單處理一下吧。」 敷上藥膏,又說了注意事項,靳知遠一一記住,又問醫生:「會不會留疤?」 醫生搖頭:「應該不會,可能稍微色素沉著一些,問題不大。」 靳知遠還是不放心,匆忙的從醫院出來,趕去文都,要找個大的醫院再複診。路上接到靳維儀的電話,悠悠就接過去,勉強笑著:「姐姐我沒事,你別擔心。」 靳知遠的語氣森冷,黑暗中五官輪廓很深刻:「要是留了疤,我……」 悠悠有意讓氣氛輕鬆點,笑:「怎麼,她不是故意的,我自己也不小心。」 他哼了一聲沒搭話,只是淡淡的又柔聲問她:「覺得怎麼樣?」 悠悠慢慢靠在他的身側,或許因為灼痛已經慢慢被清涼的藥膏安撫下來,忽然有些困倦,低低的對他說:「剛才在醫院,我怎麼覺得像回到了以前的時候?」雖然每次都是自己傷痛病患,可是卻一點點的安心下來,許是因為他焦灼而不失沉穩的話語,許是因為隔了那麼久,終於還是她陪在自己身邊。 悠悠覺得靳知遠很有些大驚小怪。他總是望著她手臂上那塊稍微比平時發紅的肌膚皺眉,堅持要去看皮膚科的專家,然而即便得到了肯定回答——一個星期後可以痊癒,還是不放心。她一直住在他家,就他們倆人,維儀來看過她後也放心的去蜜月了。於是悠悠歪著頭問他:「你們倆都不在寧遠,公司怎麼辦?」他笑:「不用你擔心,一時半刻垮不了。」 有人來摁門鈴,靳知遠看了一眼,沉默的回頭:「是蘇漾。」 悠悠也坐起來,滿臉驚訝:「她來幹什麼?」 此刻看著她進門,幾天不見,臉色憔悴了不少,美麗也一併清減了些。 蘇漾開口,語氣還是淡淡的,有些不甘心,到底還是說:「對不起。」 其實沒有誰對不起誰,悠悠沒怪她,雖然自己吃了些皮肉之苦,可是事後她想了半天,卻真的不知道她當時為什麼要生生把一杯滾水往自己身上倒,哪怕直接朝自己或者靳知遠潑去也會爽利得多。 悠悠點點頭:「師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的脾氣……那天要不是有些醉了,不會那個樣子。」 她美麗的鳳眼瞥過悠悠的臉頰,那裡雖然看不出什麼疤痕了,可還是抹了黃色的透明藥膏,沉默,眼神還是驕傲的,最後說:「是。我那天沒控制住,如果我還清醒著,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她事後想想,只覺得有些羞恥和難堪,那樣不計後果的一個動作,其實有自暴自棄的味道,連以往的優雅和矜持都被撕毀得乾乾淨淨,只剩下脆弱,被所有人看清。 悠悠對靳知遠說:「你去幫我查些資料好不好?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他去了書房,順便帶上門。 悠悠的手燙傷得更嚴重些,於是拿杯子給她:「你自己倒水吧,我不方便。」 蘇漾自認為並不是個大度的人,也不再顧忌什麼,忽然說:「就算這樣,我還是恨你們。」 悠悠抿了口溫水,態度隨意的說:「請便。」然後又對她微笑:「其實你可以恨他,可是真的和我沒關係。自始至終,我和他分分合合,從來和你沒關係,也沒想把你扯進來。」她笑得很純淨,說的也是實話,目的分明不是要傷害她,可事實就是這樣。 「師姐,我們兩個算是對頭吧?就算我不覺得,可是周圍的人也會這麼看我。可我還是想勸勸你。其實很多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那時候我和他分手,很難過很難過。可是時間長了,慢慢的開始淡忘。如果不是又遇上了,可能誰也不會主動去找誰。後來一直沒找男朋友,只是因為習慣了一個人。」 「你如果能放下,其實早就好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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