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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於是也一直不閑不淡的互相聯繫著,悠悠記得唯一一次自己主動找他,電話那頭很激動:「你電腦壞了?好好,我馬上過來。」那次悠悠真是沒轍了,她照例是假期留在學校打工上課,辛苦做好的課件全部打不開,周圍的人又都不在,想了半天,記起吳宸對她提起過自己設計的一個軟體,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給他打電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

  他來重裝系統。悠悠的電腦用了很久,期間別人全都一次次的重裝,唯獨她的,因為當時促銷,送了好幾年的殺毒服務,安然的用到了現在。

  悠悠就坐在一邊看著,一步步的記住他重裝的步驟。問得很仔細,吳宸有些好笑:「很簡單的,要是實在不會,下次我再來幫你弄一下。」

  悠悠緊盯著螢幕,隔了很久,很輕的說了句:「求人不如求己。」

  電腦上的進度條一點點的在挪動,吳宸忽然心跳微微一錯,淡淡的抬眸,問她:「你D盤沒什麼東西吧?我剛才按錯了,把D盤也格式了。」

  悠悠知道,D盤放了平時下的小說,電影,都是看過即忘的東西——獨獨有一張照片,放在角落塵封很久很久了,她一次也沒有打開過,只是想讓它放著,沒有勇氣去打開也沒關係,想到它在那裡。就像那條她再也沒戴過的圍巾,似乎總有些絲縷般的聯繫和過往連著。

  她的臉色不豫,真讓吳宸嚇了一跳:「喂,我不是故意的。沒什麼要緊的東西吧?「

  悠悠回神,只是笑了笑:「噢,沒有。下一步是什麼?」她只是專注的看著螢幕,白皙的手指快速的摁了幾下,揚眉問他:「選這個?」

  他就誇她:「聰明,會舉一反三了。」

  悠悠咬著唇笑:「環境所逼啊。」歎息得這樣逼真,連吳宸都是一怔,笑著扯了個話題:「算了,晚飯我請。」他大老遠的跑來幫自己,又爭著和自己付錢,悠悠更是不好意思,後來堅決的把他推開,義正言辭的警告他:「吳宸,我要生氣了。」吳宸拗不過她,其實他存了私心,這樣他有機會回請是個再好不過的藉口。

  他斂了心思,「是啊,你就喜歡那樣的。從來不願意給我找些麻煩。」語氣裡帶了點情緒——他常常說,連windows都不幫忙,悠悠沒理他:「我已經給殺毒軟體充值了。而且現在整幢女生樓的系統都是我幫忙裝的。」言下那樣得意,吳宸不得不提醒她:「我剛剛設計的那個測量魚苗的軟體剛剛拿了專利權。」悠悠嗤嗤的笑:「什麼?深奧的東西我聽不懂。」

  她生命中的不太平,全都獻給了人生中某一階段。之後,順風順水,連讓人崩潰的考研,順當的查分、上線、面試,沒出半絲的紕漏。而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子一個人生活下去,歲月沉靜,無限安然,外邊景色再美好,卻始終無法讓自己真正的心動起來。

  悠悠知道他等了很久,於是誠心誠意的謝他:「真是謝謝你。」

  他「嗯」了一聲,笑著說:「真要謝我呀?我爸這些天一直說要找個翻譯,你有空麼?」她知道他家有一個很大的廠子,不過這個人生性懶散,好像也從來不去管,有些意外:「要幫忙?沒問題啊,什麼時候?」答應得很俐落,吳宸沖她咧嘴笑:「夠意思,我回去問問吧。」

  悠悠回到宿舍,小小的單間,頭髮被雪水淋得有些發潮。雖然很晚了,可是明天休假,於是慢慢的沖澡、吹幹頭髮、上網,臨睡前又熱了杯牛奶,小口小口的抿下去,喉嚨稍稍感覺好了些。上課雖然有話筒擴聲,可是連續不斷的講上三個小時,也是一種挑戰。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快一個星期,很是喜歡那條臨海的濱江大道。寒冬的時節,裹緊了大衣,踩著笨拙厚實的雪地靴,耳朵像是會被凜冽刺骨的風給割下來。可是頭腦會很清醒,咯吱咯吱的踩著新雪,能讓思緒清爽,工作遇到的繁難都能一一理清楚。

  培訓分公司是新辦的,精品課程的推廣全是從總部調來的同事在做,難免覺得累。悠悠真是懷念兼職的時候,平時在學校安靜的上課下課,只在節假日代課,收入又頗豐,那樣的日子才逍遙。如今研三,再沒有旁的事——公司倒是極力挽留她全職,又派她來這裡,器重之意不言而喻。相應的,自然也加大了工作量,好在她向來身體很好,在同事紛紛病倒的情況下,偶爾還能幫忙代課,有時候自己想想,也會覺得了不起。只是疲倦倒是真的,每天回到宿舍,倒頭就睡,連睡意都不用醞釀。

  「知遠,過幾天印度的客戶就要過來。你決定把訂單給吳總?」靳維儀給他剝了一個柳丁,話語間有些猶豫。

  「吳總的報價最合適,沒有理由不給他。」語氣平靜,就像以往姐弟倆一起討論的生意,靳知遠微微頓了頓,「我已經決定和吳總合作。不過客戶那邊你陪著去,我現在沒時間,抽不出空來。」

  「姐,前天我遇到唐嘉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若有若無的笑,帶了些調侃,「他真是本性難改。」

  「怎麼?身邊又換人了?」靳維儀挑了挑眉,很有興趣的追問,「我很久沒見他了。」

  「替他爸來問那批熱導管。」他注意著姐姐的神色,「不過我倒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這樣關心他家的那些生意了。」

  靳維儀抿嘴笑了笑:「是啊,他總是老樣子。」

  他笑著問:「姐,你是真的不在意麼?」

  「知遠,我和他之間的事不需要你來提醒。」靳維儀的語氣有些無奈,「倒是你自己……老實說,你是不是在鑽牛角尖?很多事情我們做不到,但是能做到的,你已經做得很好。」

  他們很少這樣說起這個,不過寥寥幾句,靳知遠抹去唇邊的笑,靜靜的移開眼眸,只是沉默。

  維儀忽然覺得心酸,追著弟弟的背影問了一句:「如果現在沒有遇到悠悠,你是不是會好受一些?你會不會和別人在一起?蘇漾呢?」

  靳知遠似乎被這句話縛在原地很久,他淡淡的轉身,靳維儀只看到他的側臉,神情冷淡,卻分明在克制著什麼,嘴角已經抿緊,良久才回答姐姐的話:「姐,和誰都沒關係,我只是覺得沒意思。真的。」

  這句話的冷漠一如他此刻的臉色,帶了漫不經心。如果回顧這幾年,他一步步走來,似乎越來越成功,逐漸擺脫過去的陰影,可是說到底,究竟在為了什麼而忙——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母親,還是僅僅找到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出口?

  「靳知遠,你給我站住。」維儀不知道怎麼回事,突如其來的怒火,讓聲音也變得分外的尖銳:「這就是你自以為成熟的樣子?要是還放不下就去找她,要是放下了,就不要再偷偷摸摸的藏著掖著。」聲色俱厲,可是說完,維儀卻頭疼的皺了皺眉,有些後悔。

  他依然保持著慣有的沉默,和暗色一樣,仿佛這才是真正的外衣。維儀看著這個越來越叫自己看不透的弟弟走開去,忽然起了衝動,恨不得把眼前的煙缸一把砸碎。

  吳宸第二天成功的用一個電話吵醒悠悠。沒想到真的和她確認了日期,悠悠勉強提起神來算了算日期,那天自己沒課,於是答應下來。

  今年冬天,南方分外的寒冷。悠悠在床上賴了半天,空調已經自動關閉了,而放在床頭床邊的一杯水竟微微結了薄冰,剛從被窩裡伸出的手,觸到杯壁,忍不住就會輕輕哆嗦一下。她穿著厚實的睡衣,重新倒了一杯溫水站在窗前,連陽光都像被寒冷徹底征服了,若有若無的躲在了厚厚的雲層之後。她似乎還沒睡醒,思緒慢慢飄到以前,她會在寢室跺著腳不想出門,然後那個人就會自動自覺的在吃飯的時間,提了她愛吃的東西站在樓下等她來拿。自己在睡衣外面裹著長長的羽絨服,小心翼翼的從袖子裡伸出手去接——他身長玉立的站在自己面前,多少眼光投注到那樣英俊的少年和有些披頭散髮的狼狽少女身上,他卻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最多只是歎氣:「你別告訴我到現在你還沒去洗臉。」

  她捧起水杯喝完,忽然覺得其實寒冷並沒有那麼可怕。後來的專四、專八、考研,她天不亮就早起上自習,冷風直往脖子裡灌,自己卻連哆嗦都不屑於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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