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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錦州的銷售經理下午來電話,說一家經銷商有黃攤兒跡象,拖欠經年的十幾萬貨款危在旦夕。我命他立刻招集人馬前去搶東西,辦公用品大到電腦小到計算器,倉庫貨物甭管是廢銅還是爛鐵,統統先搶到手再說,同時和公司的御用律師一起著手起訴,啟動訴前保全程式,能封賬的封賬能凍結的凍結。這方面我們有血的教訓,有的經銷商一夜之間人去店空,有的瘋狂進貨繼而惡意倒閉,真他媽的令人髮指。

  電腦「叮咚」一聲,螢幕上彈出一個訊息方塊,上面有兩行發自遲麗的消息:怎麼又被罰款了?這是第五次了,以後要注意啊,另外開車要小心,尤其不能酒後開車。

  短短幾句話,不過三四十個字,我卻看了很久,心底有暖意一點點地升騰上來。我放下手中事務,隨便拿了份文件假裝辦事兒,到人力資源部的隔斷區轉了兩圈兒。轉第一圈兒時見遲麗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打字,第二圈兒時卻發現李力真那傻逼跑進了她的隔斷,滿臉淫笑地聊著什麼。

  我看著上火,卻又不便上前攪和,靈機一動喊了聲:李力真,鮑帥找你。喊完就縮頭勾腰藏在隔斷後面。

  李力真倉皇應了一聲,兔子一樣跑去見鮑帥了。我一邊竊笑一邊潛回老窩,暗想倘若這傻逼真的瞄上遲麗的話,我該如何應對呢?

  不大會兒就聽李力真問大夥:靠,剛才誰喊鮑帥找我了?

  有人說我沒喊,有人說不清楚,更多的人像我一樣沉默著。我悄悄將腦袋探出隔斷,看見李力真一張肥臉漲得通紅,猶如剛被母雞從背上甩下來的公雞,心想被騙去見一次鮑帥,不至於搞成這鳥樣吧。

  李力真遍訪同僚,最後找上我的門來。我說:是我喊的,就是鬧著玩兒,如果鮑帥遷怒於你,我去跟他解釋。

  李力真痛心疾首地說:你他媽害死我了你!記住了,我要是有事兒你也別想好!說罷拂袖而去。

  同事們圍過來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摸摸腦門兒說:你們問我,我問誰去啊?直到幾個月後李力真被迫辭職,他才滿懷對鮑帥的仇恨說出了見駕真相。那天李力真被我忽悠了一下,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去見鮑帥。坐在帥府門口的秘書沒來,鮑帥忘了鎖門,李力真也忘了敲門,結果一進去就看見了一幅中西合璧的春宮圖。當時鮑帥斜臥在他那張大床一樣的真皮沙發上,前來述職的中南大區女總監正俯首在他的褲襠處,往復運動如開採石油的磕頭機。在公司裡撞見這樣的激情表演是不幸的,如果片中主角是個大幹部,那對目擊者來說就意味著滅頂之災。

  這一天爛事兒接踵而至,簡直到了放個屁都能崩傷肛門的地步。快下班的時候,齊芳草打來電話,說她這幾天很不開心,我說我也很不開心,說完就掛了電話,可她馬上又打了過來,說今晚想去麥當勞吃薯條,問我有沒有時間帶她去。

  我耐著性子說:你不開心是你的事兒,別拿我尋開心好不好?你想吃薯條就去吃,愛跟誰去吃就跟誰去吃,但千萬別找我,我現在一見那玩意兒就反胃!

  齊芳草那頭沒聲了,我也沒再說話,這樣僵持了大約半分鐘,她長歎一聲說:我是不是也讓你反胃?語氣低沉,鼻音很重,好像在哭。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等了片刻,幽幽地說:那再見了。

  電話就此中斷。我難過了幾秒鐘,緊接著如釋重負。再見吧,我無法給予你想要的東西,我們只是兩部毫不相干的話機,唯一的聯繫就是這次偶然的錯打,錯了就錯了,何必繼續錯下去呢?

  不久孟慶鈞來電說:根據熊芳線報,齊芳草快被她老公逼瘋了,有自殺的可能,從理論上講,只有你這個冷面情人能撫平她心頭的傷痕。

  我說:操,以前我差點兒被她纏死,現在好不容易脫了身,你又想請君入甕,到底安的什麼心呀?

  沒想到孟慶鈞生氣了,義正辭嚴地說:靠,你他媽說啥呢?當初好心給你介紹個妞兒,你有本事別上人家啊,現在喊腰疼了,啥意思呀你?

  我正想解釋,孟慶鈞已經掛了,整得我鬱悶無比。

  下班後我想趕去醫院看柳苗,可又怕見他那個臊眉耷眼的死樣兒,乾脆改道回家了。一進門看見柳葉的半高跟棉皮鞋擺在踏墊上,知道她回來了,可屋裡沒開燈,廚房也沒有動火的跡象。

  我走進臥室打開燈,見柳葉正在睡覺。我俯身看她,知道她沒睡著,因為她假寐時嘴巴緊閉,鼻翼會動,睡著時鼻翼就不動了,嘴巴也會微微張開。我把手伸進被窩撓她的癢癢,她說了聲討厭。我覺得她像是病了,親親腦門兒,果然有些燙,就趕緊打開床頭櫃找藥。

  柳葉說:別找了,我都吃過藥了。

  我給柳葉倒了杯熱水,她喝完說:不要緊,休息休息就好了,柳苗明天動手術,醫生說是個小手術,幾天就能出院。

  我哦了一聲說:那就好,我去給你做飯,想吃點兒啥?

  柳葉捧著我的臉說:我什麼都不想吃,我只想問你個問題,你聽了別煩就行了。

  我說:老夫老妻的,有啥問題儘管問吧,這麼客氣幹嗎?

  柳葉說,你昨晚上哪兒去了?都幹什麼了?

  我驚得魂飛魄散,馬上鎮靜下來,確信沒什麼破綻,笑了笑說:昨晚就在家呆著了,哪兒也沒去啊。

  柳葉鼻子一抽,瀉下兩行眼淚:你騙我,你昨晚根本就沒回家,昨天早上是我疊的被子,疊時啥樣今天回來還是啥樣。

  我用手背抹掉柳葉的淚水,窘笑兩聲說:我坦白,昨晚又去打麻將了,還不是怕你生氣嘛,你要不信現在就打電話問大李子他們。

  柳葉說:我才不去丟那個人呢,再說就是問了,他們能實話實說嗎?角子,我不想管你太嚴,你要多大的自由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不在外面花心,只要你不騙我。

  我拍拍柳葉的肩頭說:別胡思亂想了,你老公不會花心,也不會騙你,行了吧?你先好好睡一覺,我去給你做飯。

  柳葉嗯了一聲,小鳥兒般縮回了被窩。

  我走出臥室,將門輕輕帶上,心有餘悸地用手擦了擦脖根兒的汗,想想今兒個從早到晚一系列遭遇,真是他媽的瘸子腚眼斜(邪)門兒了。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六B3

  柳苗的腳跟骨折很快就好了,所幸沒落下什麼殘疾。出院那天我好好表現了一把,還動用了鮑帥的凱迪拉克,不為向柳家諂媚,就為給柳葉挽回些顏面。頭一回開又長又寬的大傢伙不得勁兒,好幾次都險些「光榮」了。柳苗這小子惡習不改,一路上就聽他在那白話美國車這不好那不好,裝得跟個真的似的。

  過了幾天,我瞞著柳葉去了趟遲麗家,沒想到遲麗的父母從四川來了,已經在她家住了一個星期。我埋怨遲麗老人來了也不說一聲,遲麗說:都挺忙的,說了你又要惦記。

  我說:今晚我請老人吃個飯吧,明天開車拉他們好好轉轉。

  遲麗說:你看,我就知道你閒不住,這幾天他們心情不太好,過些日子再說吧。

  後來我兜了半天圈子,試探性地說:李力真這小子不太地道,你以後跟他打交道要多個心眼兒。

  遲麗說:我跟他有啥交道可打呀?行啦,我知道你啥意思,我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小夢身上,別的什麼都不想。

  我窘了一會兒說:你這麼年輕,還有很多重來的機會,所以想還是要想的,再說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多個幫手不挺好嗎?

  遲麗搖搖頭說:我真的沒這麼想過,小夢的姑姑叫我帶孩子回山東去,我的父母也想叫我回到他們身邊,以後去哪裡都不知道,想那些沒用的幹啥呀?

  我若有所失地說:你是說……你不想呆在大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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