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誰站在愛情的芒上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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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例行公事隨柳葉回她爸媽家「走場」。岳母身體上的病已經痊癒,心病卻依然頑固,天天盼著公安局早日抓到假尼姑,要回她那一萬塊錢。我和柳葉都怕老太太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就委婉地給她澆冷水,說騙子雖然早晚會落網,但退回贓款非常渺茫,因為騙子大多騙到哪花到哪,被抓時都剩不下幾個子兒。 我們正雞一嘴鴨一嘴地研究騙子,柳家的少爺柳苗回來了。這小子已經放寒假了,準備和幾個同學一起到神農架尋訪野人。我對柳苗說:你們就夠野的,去了還不把野人嚇死?說完暗想,這小子去找野人不要緊,可惜我們家柳葉又要出錢了。哪知柳苗說他已經靠推銷軟體掙足了盤纏,令我對這個傻小舅子有點兒肅然起敬。 離開娘家,柳葉要去邁凱樂商場,我只好馬弁似的跟著。到了以後她去閒逛,說看看能否碰上中意的打折衣服,我在地下美食村吃東西等她。 要過節了,繁榮和喜氣攪成了一鍋粥,各種促銷能把人促死。我看著紛亂的人影,聽著似乎永不停歇的喧囂,不禁悲上心頭。過一年就長一歲,不知不覺我已經從一隻小青果變成了一隻大紅果,下一步就是蔫巴和腐爛了。聽很多過來人講,歲數越大快樂越少,一切灰色的跡象表明,我這只螞蚱也沒幾天蹦躂了。 沒想到私家偵探張松這時候給我打手機,說針對柳葉的調查已經有了結果,隨時可以向我彙報。我以為他查出了問題,心裡陡地一沉,但還是存著一絲僥倖,希望他白忙活一場。我故作鎮靜地問:怎麼樣,問題嚴重嗎? 張松說:我只負責調查問題,嚴重不嚴重應該由你判斷。 我心裡七上八下地說:高爾基路有個「熊樣年華」茶莊,我們現在就去那裡碰頭吧。 我匆匆離開邁凱樂,打車直奔「熊樣年華」,所有謎底都在那裡等著揭曉,至於柳葉逛完商場找不到我急成啥樣,我已經顧不上了。 「熊樣年華」是我和顧孟李等人的據點之一,這裡的玩主大多是些乳臭未乾的已婚小夥,靠棋牌麻將和犬馬聲色打發新婚後的無聊時光,據說其中還有幾個在洞房花燭夜手淫的後生,真他媽有個性。茶莊老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就開始經營皮肉生意,姿色平平卻抓住時機賣了大錢,成了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之一。 茶莊二樓的一間雅室裡,我和張松相對而坐,隔著一張木質的圍棋棋盤談著我們的交易。幾抹午後的陽光從掛著吊蘭的視窗探照進來,悄悄地附著在兩個男人身上,絲絲熱氣從浸泡著上好烏龍的茶壺嘴裡冒出來,嫋嫋地散佈著古怪的清香。 張松報告,去年聖誕夜,柳葉在錦江國際俱樂部的狂歡晚會上碰見了一個叫喬良的男子。喬良是柳葉的高中同學,至今未婚。兩人在一起聊了很久並跳了幾支舞。晚會結束後,柳葉和幾個同事在俱樂部酒吧玩到淩晨兩點多,期間喬良將柳葉叫到走廊裡談了十多分鐘。柳葉回到酒吧後很快就喝醉了,而且哭了很久。後來同事們發現柳葉不見了,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另據張松密查,柳葉去虎灘社區是給一個守寡多年的老嫗送藥,是她小時候的鄰居。關於那個可疑的傳呼,他只查出是打自北京中關村一帶,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我提了幾個細節問題,張松一個都沒答上來,還狡辯說調查難度很大,尤其是我不允許他直接打擾柳葉,使他有些展不開拳腳。 我聽完心裡又沉又堵,眯著眼咬著唇沉默了足足三分鐘,然後將張松給我續的半杯燙茶一飲而盡,陰沉沉地說:摸不到那個喬良的底細,查不出那個神秘的傳呼,搞不清柳葉離開酒吧後的去向,你這報告還有什麼價值呢?尤其是她離開酒吧後的去向,從她離開酒吧到回家,中間足足有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她到底都幹了什麼呢?我的聲音有點沙啞,不知是被茶水燙著了嗓子,還是被醋意和不滿扭曲了聲帶。 張松說:現在人們都知道自己有隱私權,調查深入不下去也屬正常,人家要是不說,福爾摩斯來了也無能為力,這一點希望劉先生能夠多多理解。 我一言不發地用手指在棋盤上敲了一會兒,然後麻利地掏出錢夾,數了一遝錢放到張松面前說:說實話,我對你的工作並不滿意,那麼核心的問題,你連邊兒都沒靠上。不過說歸說,錢我是一分都不少給。 張松說:關於你說的問題,我打過草,但沒驚出什麼蛇來。目前我們只能根據現有材料進行推測,感性上可以懷疑,理性上不能斷定。 我心煩意亂地擺擺手,不想聽這個蹩腳偵探說下去:行了,我們的交易到此結束,希望你立刻忘掉這樁買賣,別再打攪你打攪過的人。 張松收起鈔票,從包裡抽出一份檔擺在桌上,慢慢站起來說:這是書面調查結果,臨走之前想多說兩句,我接過很多調查配偶不忠的案子,其中大部分夫妻都離婚了,沒有離婚的也是同床異夢,你們兩口子人都不錯,願你們幸福。說完沒等我應聲就開門走了。 我坐著沒動,像杯中漸涼的茶水一樣,一點點地冷靜下來。應該說,張松的調查結果沒我預想的那麼糟糕,新的疑點也不見得就能成立。倒是柳葉醉酒哭泣的情節讓我心酸和自責不已。她從來沒喝醉過,那晚她居然醉了而且哭了,說明她當時很傷心,那麼她為什麼傷心呢?是因為她過了一個沒有我陪伴的耶誕節嗎?也許是吧,耶誕節對我們有著非同尋常的「政治」意義,我們每年耶誕節都黏在一起過,而且每年都過得特有詩意,可去年耶誕節我去玩鐵人麻將了,她孤零零一個人出去玩,傷心總是難免的吧。 為了遣愁解悶,我叫了個茶妹子作陪,剛調笑了一會兒手機就響了,來電號碼很陌生,不用猜就知道是柳葉用公用電話打的。因為那個喬良,我有點兒遷怒於她,所以鈴聲響了很久都沒接聽。不大會兒手機又響,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不情願地接了。 柳葉在電話裡焦急地說:你跑哪去了?怎麼連電話都不接? 我反問她:咋不多逛會兒呢?才逛了兩個多小時,不解渴吧。 柳葉說:怕你等得不耐煩就提前出來了唄。 我說:遇著一個朋友,正跟他喝茶聊天呢,你回去接著逛吧。 柳葉說:哼,你不想等我就直說,幹嗎用碰見朋友的幌子來騙我? 我說:騙你幹嗎呀?能騙到財還是能騙到色呀? 柳葉說:對呀,你已經財色雙收了,我還有啥騙頭啊?廢話少說,在哪兒喝茶呢?我去找你。 我悠著腔調說:男人們商議國家大事兒,你婦道人家來摻和啥呀? 柳葉氣道:那你好好喝茶吧,喝死你。 我回敬道:你也好好逛街吧,逛死你。 柳葉扯著嗓門說:好,那我就逛死在街上,你有本事別來找我。說完摔了電話,震得我耳朵轟隆隆直響,真怕她把人家的電話摔壞了。 我靠在沙發上愣了半天,腦子裡前前後後想了很多,回過神時卻發覺什麼都沒想出來。我趕走了茶妹子,要了條毛毯,窩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正睡得香呢,忽然被人推醒,睜眼一看是孟慶鈞,穿著件黑色單皮衣,脖子裡浪擺地紮了條顏色極嫩的領帶,身後有個美豔姑娘,大冷的天兒還露著上半個乳球,興奮點低的男人誰見了都得躥鼻血。 我們哥兒幾個在「熊樣年華」碰上是常事兒,孟慶鈞一定是領著這位風塵妹子來這裡舒筋活血,聽茶莊的人說我來了才過來跟我打招呼的。他抖著張松留下來的那張調查報告說:找私家偵探調查老婆,這招太他媽陰了,是大李子教唆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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