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五二


  沒人可花,是湊合婚姻最大的安全係數。湊合婚姻之所以能湊合下去,不是因為湊合的兩個人有多少可以留戀對方的,而是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固然不理想,但自己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如果有一個更好的選擇等在那裡,湊合的婚姻大半是要宣告破產的。

  周寧似乎從沒動過離婚或者婚外戀的念頭。追女人對於周甯來說,就好比是農民起義軍攻打一座城池,打得千辛萬苦,是為了進城享受,攻打本身只是一個過程,越短越好,越快越好。誰個沒事幹,一天到晚去攻城?現在已經攻下一個城池,就該享受了,還攻個什麼?所以這些年,周寧基本上是在用城、享受城。如果能打了麻將,回來又有飯吃,晚上還有愛做,就很滿足了。建城的事他懶得管,攻別的城,他嫌麻煩。

  周甯對楊紅這座城還是比較滿意的,女人該有的她都有,胸高腰細屁股大,看上去舒服,摸上去也舒服。難得的是又做得一手好菜,上下兩張嘴都喂得飽。從結婚起,就是楊紅做飯,搬出集體宿舍後,周甯連洗碗的差事也自我罷免了,所以基本上是抄著個手,吃現成的。這樣的老婆到哪裡去討?當然,既然是女人,就免不了有女人的毛病,比如不讓打麻將啦,不讓看黃帶啦,對婆婆不叫「媽」啦,女婿岳母發生爭執不站在自己丈夫這一邊啦,等等等等。

  但周寧知道,個個女人都是這樣啦,說不定胸沒楊紅高,眼光還比她高;腰沒楊紅細,心眼還比她細;屁股沒楊紅大,脾氣還比她大。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廣大人民群眾都說他這個老婆找得合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事業上工作上沒得說,又能掙錢,又會管家。周寧這個人還是很聽得進群眾意見的,別人都說合算,肯定是不會虧了。楊紅這個老婆,帶到鄉下老家去,十分風光,極大地滿足了周寧的自尊心。

  不過有一段時間,周寧心下很有點想換個老婆,因為楊紅在床上太死板。剛到E市中專上班的那段時間,周甯跟那些單身漢老師一起,看了不少黃帶,長了不少知識,回來後也想如法炮製。有幾次,就不管不顧,把楊紅扯到床邊,抬高了她的兩條腿,來個老漢推車。採取這樣一個姿勢,的確使周寧熱血沸騰,可以親眼見到自己那傢伙,在那裡進進出出,上下翻飛,英雄豪氣,好不快活。

  但楊紅死不願意,說這樣頂得太深,老想去上廁所,說著,就真的掙扎起來上廁所去了,搞得周寧站在床邊,對著那仍然在抖抖索索的小弟弟哭笑不得。

  周寧還試過從後面插入,好不容易把楊紅說服了,趴在了床上,等周寧想讓她撅高一點,方便工作,楊紅又翻過去了,說不行不行,這簡直象畜生一樣。側面呢,楊紅倒是沒反對,但周甯自己委屈求全地彎在那裡,行動不便,進得不爽,退得不歡,自覺地放棄了。最後說讓婦女翻個身,欺壓一回男人,象扶大姑娘上轎一樣地把楊紅扶了上去,楊紅又只肯埋著個臉,不肯動。周寧被一座大山壓著,還要奴顏婢膝地上下竄動,又費力又費心,所以也不盡興。

  周寧就借了幾盤黃帶,拿回來給楊紅「性啟蒙」。結果也不知是那帶子的問題,還是錄影機的問題,一放進去就卡住了。周寧搗騰了幾下,拿不出來,就拿了起子什麼的,幾下就把錄影機拆開了。拆了還拿不出帶子,就使蠻力硬拉了出來,結果把錄影機搞壞了,帶子也搞壞了。

  那還是90年代初,錄影機在H市還是高檔消費品,是楊紅花幾千元叫哥哥托人從深圳買回來的,搞成這樣,兩個人免不了一頓吵,楊紅怪周寧不懂裝懂,野蠻拆卸;周甯說楊紅的哥哥上當受騙,買的是水貨。最後「性啟蒙」沒搞成,反倒搞得周寧無愛可做,「性愚昧」了好些天。

  周寧整垮了錄影機,吵一架就解決了,整壞了錄影帶,就麻煩了,拿什麼還別人?好在他在中專那邊與一個綽號「趙無能」的物理老師合住,趙無能有不少黃帶,聽說了周寧的悲慘遭遇,就拿出一盤,說你拿去還別人吧,這種帶子,都差不多,沒什麼情節,男女相遇,短兵相接,二話不說,上去就戳,所以拿這盤蒙混過關沒問題。周寧用那盤帶子去蒙,果然蒙過了,不是別人沒看出來,而是這盤比那盤戳得還歡。

  周甯就和這趙無能成了好朋友。開始只說這「無能」是「物理」訛變來的,後來才聽說是鬧離婚鬧出來的。趙無能的媳婦以性要求得不到滿足提出離婚,轟動E市,被當作女性性覺醒的典範,大報小報記者傾巢而出,連篇累牘地報導了許久。最後婚離了,老趙就落下這個綽號。

  老趙聽說周甯想給媳婦搞「性啟蒙」,就推心置腹地告訴周寧,你知道我媳婦為什麼要離婚?就是因為我給她看了一些黃帶,把她看發了,天天要花樣翻新,日做夜做,貪得無厭。一次達不到高潮就要摔桌子打板凳,說我無能,自私,大男子主義。做的時候也是指指點點,這邊那邊,快點慢點,搞得我顧此失彼,丟盔卸甲。最可怕的,就是媳婦動不動就喊:「你又要射了,你又要射了,我還沒好呢!」嚇得我趕緊屏氣斂精,把差不多射出去了的子彈又拉回來。

  這樣折騰幾下,老趙就越來越萎,越萎就越挨駡,越挨駡就越萎,周而復始,惡性循環,最終以媳婦告到法院,法院判離了結。

  趙無能的忠告就是:老婆還是保持在愚昧狀態好,她懂得的越多,就越難侍候。男人是船,女人是水,你以為你伸著條槳東戳西搗是在玩水?你搞錯了,其實是水東流西蕩地在玩船。水要船翻船就翻,水要船沉船就沉。你怎麼樣雄風萬丈,也萬丈不過女人,她在那裡以逸待勞,坐享其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玩死你,玩殘你。不然這古往今來,怎麼總是妓女多,妓男少呢?就因為女人得天獨厚,可以以一對百。男人怎麼樣?一對一都是輸。

  周寧聽了這番教誨,真個是豁然開朗,如果做愛的時候,楊紅在那裡指指點點,說三道四,要這樣要那樣,那自己的小弟弟怕是要嚇得趴下了。再說,這翻花樣,其實只是有利於女人,無非是把女人挑逗起來,撩撥起來,好把她送上高潮。至於男人嘛,真正的快感只在那最後的一射,你存貨多,射得久,你就舒服得久。你沒存貨了,不管你老漢推車也好,觀音坐蓮也好,都是白搭。所以從那以後,周寧就再也沒對楊紅搞過性啟蒙,反而兢兢業業地把楊紅保持在性愚昧狀態。

  楊紅也聽別人說過什麼「七年之癢」,但到了結婚後的第七年,正好是周寧調回H市的那一年,他在牌桌上認識的一個哥們,通過另外幾個牌桌上認識的哥們,打通了關節,把周寧從E市的中專調到了H市一家挺不錯的研究所。

  為這,周寧把自己的麻將救國論對楊紅大侃特侃了好幾回:「你不讓我打麻將,那是你沒戰略眼光。我不打,能認識老萬?不是老萬,我能調到H市來?現在很多生意是在麻將桌上成交的,很多人事調動是在麻將桌上談成的。你為我搞調動這些年,你認識的那些人有沒有為你搞成?還是靠我在麻將桌上認的人。」

  所以第七年,周甯是在楊紅的眼皮子底下度過的,天天早去晚歸地上班,下了班不是被楊紅人盯人地鎖在家,就是溜出去打牌,然後被楊紅發現,抓了回來。吵架也吵,鬥氣也鬥,但出軌還沒出。

  有人講起誰誰誰有了婚外戀,周寧總是不屑地說:「這個X人真是有毛病。一個聯邦調查局監視他,還嫌不夠,還要找個中央情報局?哪個女人的X不是一樣?」說完,還樂呵呵地加一句,「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怕他自己的老婆都應付不了,再找一個女人,他那根棍子就那麼經搗?一滴精,十滴血,多應付一個女人,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楊紅覺得自己的婚姻大概就是這樣了,不浪漫,吵鬧不斷,但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她沒想到,到結婚的第十年,卻發現了周寧一件風花雪月的浪漫情事。

  楊紅發現周寧十年之癢的經過就象一部最沒有想像力的小說裡的情節,「濫」就一個字,好像作者的創作靈感已經完全枯竭,就隨手抄襲了一部早已被抄濫的小說,而那部被抄的小說又不知道是抄的哪一本抄得更濫的小說。到底是生活中充滿了這樣的平庸故事,所以信奉「藝術來源於生活」的作家只好這樣寫,還是作家這樣寫多了,生活模仿起藝術來,就不得而知了。

  二000年,楊紅剖腹產生下兒子周怡,很快發現又懷孕了,到H市醫院去,被那些醫生一頓羞辱,無奈之中,只好聽媽媽的建議,回到家鄉去做人流。媽媽幫她找了熟人劉醫生,很順利地就做了流產。劉醫生安慰她,說剖腹產後幾個月就做人流是很危險,但也不是沒人做過。H市的醫生罵得凶一些,可能是想讓你留個深刻的印象,以後就會特別注意,也是為病人好。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