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9

  特蕾西格格笑了一會說:「哎,你還別說,我想半天,還真想不出一個比這更精練的例句。同一個詞在同一個句子裡出現兩次,第一次是分詞,第二次是動名詞,意思是『我很忙但不是忙那事』。你能想出一個更好的例句嗎?」

  「我想不出。」楊紅賭氣地說,心裡卻想:看來周甯那個翻譯是不對的。不過我的氣也不是生得完全沒理由,至少有一半還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特蕾西說:「其實很多人愛說這個字的。我們報社有幾個傢伙,嘴裡經常是f-ck來f-ck去的,聽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可能因為英語是別人的語言吧,有很多詞,你用漢語說不出口的,用英語說就不覺得什麼。比如你用中文說『性交』說不出口,但你說『MakeLove』就覺得沒什麼。」

  楊紅想,你還說用中文說不出口,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她不想指出這一點,因為要指出來,自己也要說出那個詞,於是說:「那他也不該把這樣一個句子給一個女人,叫她去查啊。」

  特蕾西詭秘地一笑,「說不定這正是他追你的一個辦法呢!你沒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看了這樣的句子,就在那裡浮想聯翩,想入非非,把個粉臉羞得通紅……」

  楊紅找不出話來回答,只無可奈何地指著特蕾西,「你亂講些什麼啊!」

  特蕾西涎著臉說:「你沒聽彼得說我們晚報記者擅長的就是寫八卦文章?」

  「他說你寫八卦文章,你也不生氣?」

  「生什麼氣?八卦就八卦,有人看就有人寫。」特蕾西打個榧子,「好了,搞定!幾個誤會全部澄清,相恨階段結束,進入相識階段。正好你要去美國,而彼得已經在美國了。我跟你八卦一把: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推開房門,發現彼得就站在你門外,向你負荊請罪。」

  楊紅正想說什麼,卻被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同志,請問你的座位是18B嗎?」

  楊紅和特蕾西循聲望去,見是一位中年婦女,穿著銀灰色西服,戴眼鏡,臉上汗涔涔的,正指著特蕾西坐的位子。

  特蕾西明白過來,說:「噢,這不是我的座位,我在36A。」

  「那這個就是我的座位了。」婦女如釋重負,「我剛才被擠在外面進不來,起飛時間到了,我連安檢的門都沒進。多虧一位空姐過去把我們領進來,不然有一二十人都誤了這趟飛機了。」

  特蕾西和楊紅同時看看表,不約而同地叫起來,「晚點三十分了!」

  楊紅擔心地說:「我在漢城還要轉機的,現在晚點這麼多,還能趕得上嗎?」

  特蕾西說:「我也是在漢城轉機的。」

  前排座位上的一個男人轉過頭說:「我們都是在漢城轉機的。機上剛才已經廣播過了,說機票上寫的飛行時間是兩個半小時,實際只要一個半小時,早就留了一手了。你們剛才只顧講話,大概沒聽見。」

  楊紅的臉騰地一紅,心想,剛才以為鄰座都是韓國人,講話毫無顧忌,沒想到這人是中國人,剛才說的話他肯定都聽見了,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特蕾西對那個婦女說:「可不可以跟您換一下?36A,是靠窗的。我想跟我朋友坐在一起。」

  婦女順著特蕾西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搖搖頭:「那邊都是男的,又不像是中國人,我還是坐這裡吧。」她指指楊紅,「路上我還可以跟她說說話。」

  特蕾西站起身,說:「也好,我去泡那幾個韓國哥哥。」她擠到通道上,對楊紅說:「待會兒到了漢城再跟你聊。」說完便施施然朝36A走去。

  楊紅的鄰座,大概四十左右,已把西服脫去,只穿一件很透明的襯衣,汗濕了,貼在身上,把裡面的乳罩清清楚楚地印出來,因為有點發福,乳罩帶子深深地陷進肉裡。楊紅心想,這麼熱的天,還穿西服,也不管是什麼場合,還有那乳罩,真的跟朱彼得說的那樣,像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身上的子彈帶,只不過是換作兩個手雷,暗藏在透明的軍服下罷了。

  剛想到這裡,楊紅嚇了一跳,我這是怎麼啦?真的被朱彼得洗了腦了,看不慣中國人了,連場合都用上了!

  第二章

  1

  飛機終於開始滑動。楊紅的座位是18A,靠窗,機票是托她以前教過的一個學生買的。楊紅選這個座位,不光是因為它靠窗,主要是圖個吉利,因為楊紅的媽媽自從聽說女兒要出國,就一直擔心得不得了,老覺得女兒是要到那個人手一槍、黑幫氾濫的國家「頭朝下在餐館洗盤子」去了。簽證還沒下來,媽媽就跑到廟裡為她求籤占卦,結果求得一個「不宜出行」的中下卦,更加反對楊紅出國。楊紅雖然也有點信簽語,但這次出國機會來之不易,特別是被檢查一通,反而堅定了出國的決心,滋生出一股逆反情緒,心想,你美國搞得那麼神神鬼鬼的,不讓人進去,我偏要進去看看。

  楊紅把頭靠在窗上,看飛機慢慢滑向跑道,心想,不知兒子和丈夫這會兒在幹什麼?她知道兒子對她出國,其實並不傷心,每次問他「媽媽走了你想不想」時,他總是說「想」;問他哪裡想,也煞有介事地指指胸口說「這裡想」。楊紅知道這是保姆教他的。當楊紅換一個方式,問他「媽媽去美國好不好」時,兒子總是很開心地說:「好!好!媽媽去了美國,我就不用上幼稚園了!」把楊紅聽得透心涼。

  周怡從三歲開始上幼稚園,一年多來,差不多都是三天打魚、十天曬網,或許曬網的時間比十天還多一些。有時是因為生病,周怡經常感冒,動不動就搞到要上醫院輸液的程度,從上醫院到恢復總得一個星期左右,這段時間就理所當然地不送他上幼稚園。就算沒病時,說服他上個幼稚園也像中東和談一樣,費盡口舌最後還是要動武,每次都是楊紅把大哭不止的周怡硬抱上車,嘴裡還要加些「再哭就不給你買麥當勞」之類的威脅才能把他弄到幼稚園去。楊紅就不明白,贊助費交了大幾千,平時也沒少給兒子的老師送禮,怎麼到頭來幼稚園還是辦得如此恐怖。光看兒子臉上的表情,你還以為不是叫他上幼稚園,而是拖他上殺場。

  兒子對自己不留戀,楊紅心裡也不怪兒子,他還小,還不懂母親當年懷他生他受了多少苦,也不理解父母送他上幼稚園的一番苦心,他只能看見眼前的一點利弊,上幼稚園要受老師管束,在家就可以海闊天空,自由自在。但楊紅心裡還是有一點傷心,聽說可能有半年見不到媽媽,兒子反倒歡欣鼓舞,拍手叫好,做媽的做到這個份上,說不傷心是假的。

  丈夫周甯倒是說了好幾次「捨不得你走」,但楊紅覺得他捨不得的是兩人的夫妻生活。她知道周寧有個毛病,如果他起了那個心,卻又辦不成那個事的話,他就會疼痛難忍,用周寧的話說就是名副其實的「受活罪」。

  周寧說他這個病是跟她談戀愛時落下的。那時候,兩個人見面免不了要摟摟抱抱,一摟一抱,周寧就免不了蠢蠢欲動,久而久之,那地方就開始疼痛。

  好在兩個人一畢業就結了婚,結束了那黎明前最黑暗的日子。

  2

  楊紅的蜜月正是在暑假裡。那時她剛留校,還沒開始上課。周寧分在E市的一所中專裡,也有暑假,所以也留在H市。兩人天天待在一間十平方米的房子裡,你對著我,我對著你,周寧就難免有想法。但每次才起個頭,楊紅已是苦不堪言,周寧只好作罷。周寧這樣多次希望,多次失望,也疼痛起來,弄得坐立不安。

  楊紅見周寧疼痛難忍,就建議周甯去看醫生。周寧說,不用看,我這應該不是病,倒勸楊紅去看看醫生。

  結果,兩人都不願去看醫生,也都不勉強對方去看醫生,心想如果對方真是有病,傳出去自己也不光彩。於是兩人就決定還是靠自己,去找些書來看。楊紅去圖書館查,周寧就去書店找。最後,還是周寧買的一本《家庭生活大全》講得比較詳細一點,裡面有一章是有關夫妻生活的。兩個人把那一章通讀了一遍,覺得找到了原因,書上說那叫「陰冷」,就是女人對房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就會覺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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