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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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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情人陸雯 做情人,無論是情夫或是情婦,從來就是又苦又累的事情。沒有哪個做了情人的人只收穫快樂和愉悅而不「享受」其負面影響的。墜入情人境地的人,往往生髮出一種沉重、淒苦和悲傷。但是,情人的數量並未因此減少。這大概是因為,情人的角色中存蘊著諸多誘惑的因素,也許這種因素比之它的負面效應更為強勁。 栗致炟步入情人的角色,是三十八歲那年,他剛剛被任命為鐘南省鋼鐵公司煉鋼分廠廠長的三個月之後。有人說,三十八歲,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危險的年齡段的開始。是的,男人到這時間,往往事業有成,或是進入成功的開端。對諸多已見到成效的男人來說,在他們享用著物質的滿足之時,總會有一種精神中的空虛或空白,這種空隙會隨著男人成功步履的移動而越來越大,誰來填補這種空隙呢?是啊!當「柴米油鹽醬醋茶」得以滿足之時,他就憧憬那「琴棋書畫詩酒花」了。妻子能給他這些浪漫嗎?當然不能,妻子只能是柴米油鹽,是家常飯菜,是白開水。那琴聲、那棋韻、那書典之類的雅興,在與妻子年年歲歲、日日夜夜的居家過生活的碰撞中,早已磨損得蕩然無存了。然而,這時間精力充沛、興頭亢奮的男人卻企圖得到這些,或者說,這是一種本能的欲望,只要你不加以節制而隨其順應自然的話,情人就悄然走來。走來的是一幅明麗的畫,一首多情的詩,一杯濃香的酒,一束旖旎的花。做過情人的人知曉,那明麗背後有陰影,那多情之中藏怨恨,那濃香裡面含乙醇,那花叢下邊長針刺。做過情人的人,有人幸運,應該稱為僥倖,到了暮年,他們會回首那詩酒花般的往事,最終又陷入情感分裂的綿綿憂傷的沼澤中;做過情人的人,有人倒楣,應該稱為失足,一失足成千古恨,這是規律,失足的情人往往已沒有條件再回首往事了,即使有條件的失足情人,也不願更不想回首讓他們痛心的往事。的確,這應該列入危險遊戲的範疇。一個個做過情人的老情人在退位,無論他們懷著何種何樣的心態,一個個年輕的新情人在「粉墨登場」,猶如一場戰爭,衝鋒的士兵在前仆後繼,儘管那阻攔進擊的炮聲轟轟,硝煙彌漫…… 但是,並非所有的人都有資格做情人,並非所有的人都能找到情人。當然指的是理想的情人。情人是不能湊合的,找妻子可以湊合,因為那是傳統習慣中必須履行的人生程式和義務,也可稱為責任吧。情人則是可有可無的,更何況,在傳統觀念意識裡,情人是不道德的角色。有人講,情人眼裡出西施,那意思是說,情人才能發現和開掘出對方潛蘊的美妙和風華,別管他人怎樣認為。 栗致炟已具備了做情人的資格,當然他也有「本錢」尋覓情人了。在他三十八歲的時候,遇上了小他十五歲的姑娘陸雯。姑娘剛從一所藝術學院的美術專業畢業一年,在德府市的群眾藝術館工作。那是一個晴朗的星期日,忙碌了一個星期的煉鋼廠廠長難得休個假日,這一天,市里正在舉辦全省的人物畫展,這是省美術家協會主辦的活動,展覽是在全省各地市巡迴舉辦的。栗致炟對藝術很是喜愛,儘管他上大學時修的是理工,少年時代的他卻有過做藝術家的夢想。特別是對造型藝術,他也有幾分天賦呢,若不是走進工業大學的門檻,說不定他能成為一個大藝術家。當然,這只是在偶爾閒暇時,他的偶然的轉瞬即逝的浮想。到了這個年齡,現實早已替代了浪漫,真實則趕走了幻想。如今的栗致炟,只是把藝術作為休閒時的享受和消遣。那天,他獨自開著廠長的專用轎車,來到了市展覽大廳門前的廣場,他走出汽車,方覺得天真冷,儘管陽光明朗,但季節是冬天,陣陣小北風襲來,使他剛離開汽車暖氣烘烤的軀體掉進了另一個世界。他鎖好車,匆匆走進美展大廳,立即跨進一幅幅藝術品釀造的藝術境地,無論是油畫、國畫、水彩,還是素描,其中勾畫的人物,個個栩栩如生,形象傳神。他知道,這些人物都是畫家們創作出來的,然而,這種創作並非憑空而來的,紙上及畫布上的人物都是有模特原型的,有的人物就是現場寫生,他看著、思索著,從畫中的人物想到生活中的他們…… 「同志,不,是老師,我可以為你畫一幅速寫嗎?老師,真不好意思!」 這時的栗致炟方回過神來,從畫中回到展廳。啊,距自己咫尺之近的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女性,他沒有正面看她,只是環視一下展廳,偌大的藝術王國只有他們兩人,不用問,這姑娘是負責維持展廳正常秩序的,應該是主辦美展單位的東家的人。可是,為何參觀美展的人這麼少?少得只有他一人。他下意識地問道: 「看美展的人一直這麼少嗎?」 「是啊,如今的人,去酒店、去歌廳的多了,再說,咱們德府市,喜歡美術的人本來就少,像你這樣專心認真流覽作品的人更少。」 說話時,姑娘的眼睛毫不拘束地對視著栗致炟。就在這時刻,男人的眼光方正面地、近距離地又是極認真地端詳著對面的女人。啊!她的氣質如此脫俗超群,貴雅端麗。他是從姑娘的眼睛中開始了這種發現。這是一雙秀美又沉毅的眸子,美麗中滲透著沉穩,灑脫裡蘊含有執著。它形體適中,黑白相間,恰如其分地鑲嵌在稍圓稍長稍似瓜子形的面龐上。它猶如兩個被微風晃動起漣漪的湖泊,靜謐中湧動著激情,那分明是一種清純的透亮的情愫。眸子上面一對端莊又俊俏的眉毛,還有遮掩眸子的一根根長長的整齊的睫毛,都可以印證他的判斷。一雙眸子正中下邊的鼻子,活賽雕塑家鬼斧神工創造的藝術品,它豐滿而不顯肥大,瘦削而不乾癟,特別是略高的鼻樑並不孤獨得如鶴立雞群,而是與諸個部位佈局得格外和諧。看到這裡,栗致炟方發覺自己有點失態了,作為他,他總認為,是不應該這樣「貪婪」地去觀察一個女子的面容的。平常生活中,在他的生存空間裡,他沒有這樣認真地去注視過哪個女人。也許,那些女人沒有吸引他的魅力,也許,是他的視覺發生了問題,因為美是無時不存在的,只是看你發現了沒有。他沒有發現,自他知青時代初戀的那個姑娘死去以後,他就沒有過這種發現。可是,這會兒他發現了,不知為什麼,他的心竟然慌亂起來,在一個賽牡丹花般的美麗姑娘面前,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你為什麼要為我畫速寫?」這陣兒,他才想到,還沒回答姑娘剛才的請求,而剛才說的那些,都是所答非所問的東西。他把她提出的要求踢了回去。 「我可以不回答你的提問嗎?」 「我只是希望你回答。我也很好奇的。」 在雙方的微笑中,氣氛漸漸鬆弛下來,展廳裡的暖氣似乎比先前足了些,儘管寬敞的空間只有主賓兩人,但是已不像剛進來時那樣寧靜和拘謹了。姑娘想了想,略微歪一下頭,稍稍放緩一下節奏地說: 「既然這樣,我可以告訴你,對,還沒問你的尊姓大名,你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姓栗,記住,不是李,是栗,西木栗的栗,不是木子李的李。」 「嘿嘿——你真認真,我又不是弱智,栗和李發音就不同嘛。」 「對——發音就不同的,姓栗名致炟。這兩個字要不加以注釋,你肯定寫錯。」 「那是啊,這兩個字的同音字太多了,不過,我還是能判斷個八八九九的,你那個致,不是志氣的志,就是致力的致,你那個炟字,應該是到達的達,達到目的的達,嘿——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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