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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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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王步凡心情很好,忽然又覺得自己送禮跑官的行為有些卑劣,臉有些紅,不過想想那麼多人都來和縣委書記套近乎,自己這也算不得什麼。 樂思蜀把車停在市新華書店旁邊的一家小飯店門口,大家下車簡單吃了些早點。趙雲天讓王明道回家中坐坐,王明道說下次來時再說。趙雲天是那種不會花言巧語的人,也不再強留,就告別回去了。等趙雲天進了市新華書店家屬院,樂思蜀才開車返回天南。 路上張問天特意囑咐王步凡,星期一上班時一定要把李鼎或高秀的字送到米達文手中。似乎書法作品是個很重的砝碼,有了這個砝碼,天平的那一端就會翹起來,否則就會沉下去。 王步凡心中沒底,就用徵詢的目光望著父親,他父親胸有成竹地點點頭。王步凡心裡踏實多了,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掏了一陣耳朵。 一路無話,四十分鐘後就到了王步凡的老家王家溝,王步凡囑咐樂思蜀先送張問天回芙蓉鎮,回來時再來王家溝接他。 樂思蜀車一啟動,張問天把兩條紅塔山煙從車窗裡扔了出來。王明道拾起煙,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車子已經走遠了,他仍在點著頭遙望車屁股。 回到家裡,王步凡讓父親坐下後迫不及待地問:「爹,咱家真的有李鼎和高秀的字?」 王明道很神秘地笑了笑說:「如果沒有我能亂說?」 王步凡一陣驚喜,繼而他又不解地問:「爹,過去破四舊時血雨腥風的,咱家那麼多的古書都被紅衛兵和造反派燒了,為啥唯獨那兩幅字逃過了劫難?」他家的一磚一瓦王步凡自己心中很清楚,他從來沒見過李鼎和高秀的字,他弄不明白父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最怕的就是父親老糊塗說了昏話。 王明道則顯得很有城府地說:「這就叫人有遠慮無近憂啊!其實咱家的寶貝不只是這兩幅字。你曾祖父雖然當過兩任知縣,卻只留下一堆書和一幅鄭板橋的《風竹圖》。我在民教館供職時曾去拜會過李鼎和高秀,並向他們每人索要了一幅字。另外我跟你提到的那個湖南尤可敬,他回湖南時,因戰亂曾把一個皮箱留在咱家,讓我替他保管。 「日本鬼子來時我怕東西失竊,就把皮箱藏在後院的那口井下。日本鬼子投降後,我把皮箱從井下取上來,箱子已經腐爛了,我打開箱子一看,裡邊用油布包著十根金條,一匹唐三彩馬和一幅唐伯虎的山水畫,另外還有一幅于右任的字。因為這些東西是民教館庫房管理員尤可敬的,或者說是民教館的財產,我必須好好保存。乘著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這臨街房的牆上我挖了許多洞,連同其他字畫分開藏在牆洞裡邊,然後又用泥巴將牆壁粉刷一遍,外人根本看不出一點兒痕跡。後來經歷了無數次政治運動,但這些東西至今仍安然無恙。這件事我連你母親也沒說過,怕她經不起造反派的恐嚇把這些東西交出去。 「五八年我被劃成歷史反革命那陣子天天被批鬥,有時讓我跪在板凳上手舉著磚頭交代問題,也沒敢說出這些事。那時我豁出去了,心想真要是被槍斃了,將來一旦拆房子時這些東西也會重見天日的,不管是回歸國家或者留給子孫,總比毀壞強。 「今天小樂買了那麼多東西,應該是一份厚重的禮品,但米達文似乎並不動心,唯獨對李鼎和高秀的字動心。我聽老百姓口中流傳著這樣的諺語:五萬塊錢當鄉長,十萬塊錢當局長,五十萬塊錢當縣長。咱們僅僅送了點煙酒顯然分量是輕了些。在我看來,不敢說米達文是個貪官,起碼他不是個清官。你將來如果有高升的那一天,要想不翻船,就千萬不能貪污,要向你曾祖父學習。他雖然身處清末那樣的污泥濁水之中,但他出污泥而不染,當了兩任知縣,兩袖清風。現在社會風氣到了這一步,不送禮辦不成事,咱們也不能世人皆醉我獨醒,那樣反而會害了自己。別人送禮是公款,是民脂民膏,而我們送的是祖傳之物,雖然也是行賄,但我們問心無愧。再說書畫這些東西自古就是饋贈之物,我認為也夠不上什麼大錯。將來在最需要的時候,你把這些字畫送出去,鋪平仕途,或許會有個好的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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