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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那你當初死乞白賴地跑廈門來幹什麼?」她其實早就知道他對所謂的事業從來不怎麼熱衷,如果生活在舊時代,她覺得徐承會是個最標準的英國老紳士。

  徐承笑著撫了撫她的臉,「你不是很喜歡看『亂世佳人』?裡面的白瑞德明知南北方戰爭沒什麼意義,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參軍打仗。因為有種使命感,你可以對時事鄙薄甚至不屑,但身處這樣的時代,還是要有所為,哪怕最終也許失敗,只有經歷過,才有發言權,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嵐嵐仔細想了想,老實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徐承呵呵笑道:「那就別想了,小心一會兒又嚷頭疼,你只要管好自己跟我們女兒就算盡到責任了。」

  「還有你!」嵐嵐毫不客氣地敲敲他的腦門。

  「嗯,還有我。」徐承把她的手拉下來,放在唇邊親了親,無限陶醉的表情。

  有一天,他帶著嵐嵐跟女兒去海邊玩。

  圓圓第一次看見海,不過這次出來,她經歷的第一次實在太多了,所以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一驚一乍。很安分地在父母給她規劃好的區域裡玩沙子,把它們捧起來,看著沙子從指縫裡一點點地漏掉,然後再捧起來,周而復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遊戲。

  嵐嵐靠著徐承坐在沙地上,突然開口說:「張謹曾經來找過我。」

  徐承嚇了一跳,立刻有些緊張,「什麼時候?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嵐嵐仰臉詼諧地望著他,用手捏了捏他微微肅起的臉龐,「放鬆放鬆。」然後才正經說了起來,「就是上次我在這兒的時候,她說她要離開廈門了,跟我過來道個別。」

  「哦。」徐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怎麼一直不說。」

  「一直沒想起來,又不是什麼大事。」

  陳棟的事讓嵐嵐對張謹跟徐承之間的困惑真正釋然。她不否認陳棟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感,那種震撼是連徐承都未曾給過她的,所謂的「激情」大概不過如此。

  嵐嵐沒有告訴徐承陳棟最後的表白,她也學會了隱藏,現在她明白,這不應該算作欺騙,只是不想添事兒。過去她總認為夫妻間要坦誠相待,現在反而不這麼想了,感情是最微妙也最不可理喻的東西,不按常規線路走,各自要保留一定的空間,硬性討伐對方的每一寸領土只會讓彼此身心俱疲,她轉了個大圈才明白這個道理。

  嵐嵐正在逐漸從過去那種對感情單一認定的思維中脫離出來,她願意相信,每一段真誠的感情都有它美麗的一面,即便它不被世俗所容。只因為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很多人,有些人會為你動心,你也可能會為某些人動心,那與你實際的處境跟真正的選擇無關,也許僅是純粹的欣賞,而更多的時候,這樣的心動除了當事人之外,也許再無第二個人知道,甚至於很多愛戀,因為有著現實與道德的各種束縛,連它的主人都不敢向自己袒露心跡,如煙花般璀璨地在心頭綻放,短短的一瞬,之後歸於沉寂。可它們畢竟存在過,這也許就是人性的本來面目,無法抹煞,唯有珍惜眼前,善待愛你和你愛的每一個人。

  嵐嵐對感情因此又多了一份認識,但同時,似乎又少了點兒什麼。這跟「你得到的同時必將失去」的道理如出一轍。

  她想,自己畢竟還是幸運的,在經歷過動盪後仍能跟徐承相依相偎,這世間的不少夫妻因為類似的意外而分道揚鑣的也不在少數。一念及此,她沒來由地感到惆悵,喃喃地問徐承,「你會一直這麼愛我嗎?」

  「廢話。」徐承親親她的額,看看三步開外開心玩沙子的女兒,眼裡溢滿了滿足,「你跟圓圓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寶貝。」

  嵐嵐微笑著又向他懷裡靠了一靠,不再患得患失,她要的不多,僅此而已。

  尾聲 你我皆路人

  又一個五一節來臨時,曉筠結婚了。

  嵐嵐為此又遠赴了一趟北京。婚宴很素樸低調,據說在此之前以前兩人家裡已經分頭操辦過了,所以這一次只請了最要好的幾個朋友,跟平常的聚會無異,也省卻了一大幫子不相識的人硬湊在一起的麻煩,反正曉筠也不是個喜好排場的人。

  但嵐嵐覺得這個婚禮簡單得離譜,有失兩人的身份,故意皺眉譴責邱智仁,「這可不行啊!太湊合了,邱律師,你可不能虧待我們曉筠啊!」

  邱智仁顯得很無奈,「不是正趕上金融危機嘛!曉筠執意要求的,說不要鋪張浪費。」

  「就是因為金融危機,才更要大膽消費,拉動內需啊!連國家領導人都說了,要建立信心,提倡消費,你們呀!境界還是不夠高!」

  曉筠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就你境界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套歪理是從哪兒學來的。」她指著嵐嵐向邱智仁笑言,「從前在學校的時候別提有多老實多儉省了,後來跟了徐承,越來越油腔滑調,那傢伙呀,特別道貌岸然,也就嵐嵐這樣的傻丫頭把他崇拜得什麼似的。哎,不是說好了你們全家一起來的嗎?怎麼就來了你一人?太不夠意思啦!」

  嵐嵐撇了撇嘴,「他們呀,一個忙事業,一個忙學業,沒辦法,我全權代表了。」

  徐承正在廈門忙著離職前的各項事宜,總想走得順順,不留遺憾,所以事情象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而圓圓,因為上回去廈門脫了兩星期的課,回來生生地把兩個好朋友給丟了,她們聲言,不跟賴學的人做好朋友,所以這一次,任憑嵐嵐怎麼威逼利誘,就是不為所動。

  曉筠說:「你呢?小學生作文還接著寫不?」

  「寫!幹嘛不寫!對了,某某兒童雜誌上都有我一個專欄了。」嵐嵐自鳴得意。

  如今在家裡,也是人人都要尊稱她一聲作家的,連徐承也不例外,一口一個「作家老婆」怎樣怎樣,聽得嵐嵐特受用。

  徐承有一次回來,陪嵐嵐一起去逛超市,她對著一整個櫃子上的酒發愣,然後找了瓶46度的絕對伏特加問徐承,「我買瓶回去喝喝好不好?」

  徐承很驚訝,「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這可是烈酒!」

  嵐嵐拿手指點著上面的英文說明逐一看過去,嘴上道:「喝酒能找寫文靈感呀!這都不懂!等哪天興致來了,咱們倆來它個一醉方休!」

  徐承樂道:「你一個人喝醉就夠了,要是咱們倆都醉了,容易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

  嵐嵐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臉紅了紅,又涎著臉逗他,「能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呀?」

  徐承瞧著她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心中暗笑,慢條斯理地回答:「比如你想裸奔,我也沒想到要攔著……」

  嵐嵐把為曉筠夫婦二人精心挑選的一對大紅色瓷制花瓶獻了出來,得意地盯著他們,「怎麼樣?夠別致吧!」

  曉筠跟邱智仁對望一眼,嘿嘿乾笑。

  「挺好的,真難為你從Z市背到北京來。」曉筠說。

  嵐嵐很感慨,「你還真說對了,這麼易碎的玩意兒又不敢托運,我真是一路自己捧過來的,累得要命!」忽然覺得氣氛不對,「怎麼?你們不喜歡?」

  邱智仁忙接過來道:「挺喜歡的,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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