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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直到會談結束,趙麗文都沒把那張傳說中的新組織架構圖出示給嵐嵐看,僅僅囑咐了她一句,「我的提議,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再決定,好吧?」

  嵐嵐沒有跟徐承商量,因為她很清楚,讓他知道了,也不過是多個人煩惱而已,很多現實的問題擺在他們面前,總得有人主動承擔,並作出一些犧牲,而這樣的犧牲,自然不可能讓徐承來做——她不想再一次次突發地給徐承打電話,讓他給自己的公事讓步,代替自己去照顧女兒或者去娘家跑腿。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屬於家裡,嵐嵐想,那個人只能是自己。

  自從給自己明確定位之後,嵐嵐終於擁有了嶄新的生活節奏,她每天按時上下班,在工作時間內認真處理每件事情,但一到點就下班去接女兒,趙麗文打那次談話後也不再對她步步緊逼,能寬容的地方儘量給她開綠燈,只要她把手上的事都安排妥當,而不再非要她凡事都親歷親為地緊盯著了。

  這種極富有規律的節奏讓她跟徐承都大大松了口氣。久違的輕快重新回到嵐嵐身上。

  九月是德克的「家庭日」月,按照公司規定,因為員工太多,家庭日活動可以以大部門為單位分批舉行。

  徐承所在的工程部把活動日定在九月中旬,去湛江邊的某個度假村燒烤。那段日子天氣很好,日日陽光燦爛,秋高氣爽。

  徐承沒想到嵐嵐也有興趣參加,以往他公司有什麼活動,她連瞭解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天氣這麼好,帶圓圓出去透透氣,見識見識嘛!而且這小傢伙平常老悶在家裡,看見個陌生人就皺一小眉頭,顯得很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也得讓她多接觸接觸人群了。」嵐嵐自有她的一套道理,當然,隱秘的那條她沒有說。

  徐承琢磨著也沒什麼不妥,就給她們也報了名。名單一經傳閱,不少年輕人都跑來跟他喊稀奇。

  「這下好了,可以近距離膜拜師母的光輝形象了。」王超摩拳擦掌。

  小江順手拿文件砸一下他的頭,「你這麼興奮幹什麼,好象久有圖謀似的。」

  一幫人都說著無傷大雅的笑話,唯有張謹默不作聲,低頭在電腦前忙碌,神情專注。

  活動那天,天氣如想像中那樣明媚,湛藍的天空一絲雲彩也無,純淨得象一張亮閃閃的蠟紙。

  徐承一家是最後到聚集地點的,剛在停車場現身,車裡就同時探出幾個腦袋來,七嘴八舌叫喚他們。

  徐承很紳士地揚手朝大巴車揮了揮,跟嵐嵐一起攙著女兒加快了腳步。三個人每人一頂同色系同圖案的遮陽帽,純白的短袖T恤和一色的藍色牛仔褲,整齊得象開拔出來的軍隊一樣,只不過隊形比較奇特,如音符「1、3、2」般一字排開。

  上了車,自然有最好的位置留給他們仨,嵐嵐一邊大方得道謝,一邊把女兒安置在靠窗的位置,目光飛快地四下一掠,沒有看見張謹。徐承在她們旁邊的位子上坐下,隔開一條走廊,身邊的空位上堆了好幾個旅行背包。

  人一齊,車子呼嘯著就向目的地飛馳而去。

  一路上,不時有同事拿著各色零食前來跟圓圓搭訕,順帶著跟嵐嵐聊兩句。嵐嵐本身就是很開朗隨性的人,跟不熟悉的人說話也很大方,時不時還說上幾句俏皮話,沒有一點扭捏作態,一下子就贏得了大家的好感。

  漸漸地,嵐嵐才發現張謹不是沒來,而是坐在了大巴的最後面,塞著耳機欣賞窗外的風景,表情微含飄忽。

  然而,一下車,張謹就一反深沉的姿態,主動走過來跟嵐嵐他們打招呼,沒有稱謂,直接說:「你們好!」然後伸手特別揉了揉圓圓細軟的頭髮。

  圓圓只僵持了五秒就認出這個美麗的阿姨是誰了,立刻咧著嘴朝她笑,露出一口細碎整齊的小貝牙齒。

  如此近的距離,嵐嵐一下子窺見她手腕上那條明晃晃的茶色手鏈,立刻象被人點住了穴道,一股酸痛的熱流直沖腦門,整個人都懵怔住了。

  28. 風波乍起(三)

  徐承也很快認出了那條手鏈,心裡連連咯噔了好幾下,暗惱自己的疏忽。當然,這也怪不得他,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他哪有那麼多腦子去記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況且,公司在著裝方面的要求出奇得苛刻,女職員為了少惹麻煩,上班幾乎都不戴任何首飾,他哪裡會料到張謹今天會將自己送的手鏈公然配戴在手腕上招搖過市?!

  自然這事也怪不得張謹,是她的東西,她憑什麼不能戴?難不成還要向贈與人申請才行?!

  太陽尚未爬到頭頂,徐承坐在暖融融的草坪上,卻感覺腦門那裡已經起了一層薄汗。他的緊張並非僅僅因為手鏈的突兀「面世」,他更怕張謹會跑來向嵐嵐正兒八經地道謝,畢竟當初他是以嵐嵐的名義送出去的。如果那樣的話,他的面部神經恐怕要遭遇徹底的失衡,不知道該如何給嵐嵐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誰也怪不得,那到底該怪誰呢?

  其實徐承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如此平白無故地往自己頭上扯這樣一宗麻煩。

  在巴西給嵐嵐選禮物時,無意間瞥到那條看似普通卻極具魅力的手鏈,當時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它很配張謹!於是,他把它買了下來,準備送給張謹,就這樣簡單。

  徐承幾乎可以對天發誓,他買這條手鏈純粹只是為了表達對張謹的謝意,沒有任何其他的雜質摻雜其中。可他無法解釋,在被嵐嵐突然問到的情況下,他會選擇含糊其辭而不是將真相和盤托出,當時的情形,很有點鬼上身的意思。

  而謊言也不總是那麼容易就能糊弄過去的,它會在你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的某一天,出其不意地晃蕩出來,小小地戲弄你一下,讓你的心臟跳得比往日更強勁些。

  所幸張謹並沒有那麼做,他暗暗舒了口氣,偷眼瞄向嵐嵐,但見她神色淡定地在給女兒喂水,嘴角有一絲蒙娜麗莎般的似笑非笑。

  徐承大大放下心來,看來的確是自己多慮了,嵐嵐未見得也會記得這條手鏈,一個多月前的事了嘛!

  不過,受此驚嚇後的徐承謹慎了很多,殷勤地伺候在妻兒左右,很快就贏得模範丈夫及模範父親的好評。

  徐承並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表像,嵐嵐的內心絕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再次預感準確,讓她既憤怒且沮喪。

  嵐嵐不是沒想過,手鏈可能是張謹托徐承買的,如果真是那樣,她這醋漫金山的心理的確有點太過小家氣了。可她氣憤的是,為什麼徐承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訴自己?她清楚地記得他當時的回答——「給……同事帶的。」那樣猶疑的口氣,再配合今天親眼所見的結果,怎能不讓嵐嵐寒心。

  可是她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她忍,忍到內出血她也得忍。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究竟想幹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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