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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徐承跟長輩逐一打過招呼,趙磊已經去泡了杯茶水遞到他手上,同時埋怨道:「我媽也真是,這麼點兒小事都搞不定。我姐跟姐夫難得那什麼,硬生生地給你棒打鴛鴦了。」

  嵐嵐手掌貼在圓圓腦門上試著溫度,又羞又惱地對趙磊呵斥道:「你胡說些什麼呢!」

  徐承臉上也有點兒熱烘烘的,訕訕地把茶杯放下,走過去俯首凝視女兒的小臉,低聲問嵐嵐:「不要緊吧?」

  小傢伙一挨到母親懷裡,就踏實地昏昏欲睡了。對著她,徐承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感到妒忌,因為她能毫不費力就侵佔掉嵐嵐大部分的關注和愛心,自己的地盤則越縮越小。這是在他有孩子之前始料未及的。

  嵐嵐愁眉苦臉,「熱度不算高,也許跟鬧了這一陣有關,但的確是感冒了。別的倒也不怕,就擔心她感冒後再咳嗽,那就離掛水不遠了。」

  圓圓對「掛水」二字特別敏感,硬撐著睜開雙眼,含糊抗議,「媽媽,不要。」

  「不掛不掛。圓圓放心!」嵐嵐趕緊輕拍著她哄起來。

  雲仙把圓圓的東西歸置到一個旅行包裡,遞給徐承,「板藍根我已經喂過了,回去再給她喝點兒奶粉吧。鬧了好一會兒,又該餓了。」

  徐承一一答應著,伸手從嵐嵐懷裡把女兒接過來。雲仙很默契地把一個小孩子用的遮風斗篷罩在徐承的雙臂間。

  老趙在身後寬慰他們,「感冒不要緊的,多喝點兒水就好了。不用著急,暫時也別急著上醫院。」他的聲音始終樂呵呵的,讓人聽著就輕快不少。

  圓圓一歲零兩個月,從出生到長這麼大,中間經歷的各種艱難困苦足以將嵐嵐鍛煉至半個江湖郎中的水準。饒是如此,每每碰到女兒生病,嵐嵐總還是提心吊膽的,大概當媽的都這樣。

  照例是強按牛喝水似的哄騙著給圓圓灌下去一大杯白開水,拿被子捂得嚴嚴實實的,出了一身汗之後,她的熱度總算有所下降。

  嵐嵐松了口氣,這才感到全身疲乏。一看小鐘,都過一點了,她來不及哀悼自己即將出現的熊貓眼,只想趕緊睡著。

  眼睛閉了沒多會兒,門外傳來響動,光線乍亮,徐承抱著枕頭進來了。

  嵐嵐擰開床頭燈,蹙眉望著他,「怎麼還沒睡?明天還得上班呢。」

  徐承把枕頭硬塞到她們床上,然後鑽進熱乎乎的被窩,緊貼著嵐嵐的後背躺下。「老聽見你忙活的聲音,我睡不著。」他伸手環抱住嵐嵐的腰,把臉埋在她佈滿髮絲的頸窩,鼻息間飄來很好聞的香氣,不似花香那般濃膩,有木質氣息。他知道,她一直喜歡用皂角洗髮水。

  他深深地嗅著,讓那股她獨特的氣味沁入心脾,然後嘟噥了一句:「現在踏實了。」

  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侵襲上她的肌膚,擾得嵐嵐又酥又癢。她無奈地低聲嗔道:「你怎麼像個孩子。」

  徐承閉起眼睛,就這麼抱著她入睡。

  左手是心愛的女兒,右手是親愛的丈夫,嵐嵐覺得自己的心滿得快要溢出來了,即使累,也帶著香甜的氣息。

  在她快要睡去之際,卻聽徐承喃喃地喚了自己一聲:「嵐嵐。」

  「嗯?」她困得睜不開眼睛。

  「我愛你。」他靜靜地說。

  嵐嵐沒睜眼,扯起嘴角笑了笑,緩緩地說:「我也是。」

  自從有了圓圓後,雲仙就再也不到呂倩那裡去當義工了。當然,那對雙胞胎也已到了學齡前的年紀,不再需要N個大人圍著轉了。

  呂倩早辭掉了她那份可有可無的工作,跟婆婆一起在家安心帶孩子。閑來無事的時候,她也會帶著兩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去雲仙家串門。嵐嵐偶然在娘家遇見她,總能聽到她繪聲繪色地描繪自己如何力排眾議把倆孩子扶上成長正軌的艱辛路程。嵐嵐覺得她越發在向中年婦女的隊伍靠攏了。她有時候也會安慰呂倩幾句,當然是不太正經的,「你別這麼牢騷連篇的,得往好處想。搞不好,你將來都夠格去調解中東問題、促使巴以和解了。治大國若烹小鮮嘛!」

  呂倩朝她拋了個白眼,「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把圓圓往你媽這兒一扔就算萬事大吉了。我實話跟你說吧,丈母娘與女婿的關係要比婆媳關係好處得多。不信,你跟你婆婆住一塊兒試試。」

  嵐嵐立刻笑嘻嘻地打住。

  在養孩子這件事上,她承認自己的確要比呂倩省心得多。不光因為孩子的數量問題,更為重要的是,跟自己母親合作,遠比跟婆婆合作要愜意,不用時刻繃著一根弦,唯恐說出來的哪句話在不經意間得罪了對方,而自己還完全茫然不知——呂倩的很多苦惱似乎都源於此。

  當然,還有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也存在很多的分歧。那些由不同的家庭背景、文化程度和年齡代溝所引發的矛盾,就更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而嵐嵐在這方面的困擾明顯要低微得多,所以對於呂倩的訴苦,她沒有多少共鳴,總是以寬慰或索性插科打諢地給攪和過去。

  呂倩倒也不以為意,她不過是需要一個平臺發洩一下,並非真的想尋求某種解決方案,因為這種事情根本沒有標準的模式可以遵循。

  但呂倩對丈夫段立平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懷疑卻著實讓嵐嵐嚇了一跳。

  自從養了兩個兒子後,呂倩倍感壓力重大,硬是把安於現狀的丈夫給勸出了穩定的事業單位的小圈子,跟人合夥做起了生意。沒想到竟挖掘出了丈夫的潛能,段立平做得有聲有色,兩年不到的時間,房子都改成樓中樓別墅了。

  跟段立平的志得意滿相反,呂倩整天縮在家庭的一畝三分地上,睜眼閉眼都圍著孩子轉,難免精神苦悶,對丈夫的一舉一動更是嗅覺靈敏,稍有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

  在嵐嵐聽來,她所列舉的各項證據實在沒有任何可信度,當然就沒法順著她的話頭往下謅了,頗有幾分義正詞嚴地忠告她:「你不能光憑感覺就胡亂猜疑對方,夫妻之間信任是首要前提。」

  呂倩眉頭緊攢,「我承認你說得有道理,可我這心裡就是堵得慌。你沒經歷過,你不知道……」

  嵐嵐有些無語,由此她深切地體會到,一個女人無論怎樣做所謂的犧牲,也必須得有自己的事業,哪怕經營得不夠好,不那麼卓著,但起碼得有個忙活的目標,絕不能將自己就此綁縛在家庭這條唯一的船上,這跟作繭自縛沒什麼區別。

  工作方面,最大的變化就是劉燕莎跳槽了。她那個被她時刻嘮叨的老公終於被她逮到了出軌的證據,大鬧一番後,她決絕地提出離婚,帶著女兒,在外面租房度日。

  「我覺得噁心,在那所房子裡一天都待不下去!」

  前夫的經濟條件並不寬裕,而燕莎也並非那種趕盡殺絕的無情女子,離婚協議上只規定了一小筆給女兒的扶養費,其餘的生活負擔就都得由她自己想辦法解決了。MS公司雖然口碑不錯,薪金卻非一流,在權衡利弊後,劉燕莎最終跳去了一家日資企業當人事主管,薪酬也不過長了三成。

  「我現在的狀況太需要錢了,沒辦法,誰給得多就給誰效力。」劉燕莎臨走時向嵐嵐坦然相告。

  嵐嵐聽了只覺得酸楚。很多人背地裡笑話劉燕莎傻:這麼一把年紀了,還硬要拖個孩子在身邊,離了找誰去?

  嵐嵐最開始也覺得劉燕莎沒必要那麼果斷地離婚的,任何一樁離婚案,最吃虧的一方通常都會是女人。可轉念一想,這事要是落在自己頭上,她能忍得下來嗎?

  答案其實跟劉燕莎的一樣——絕不能夠!

  她們都是凡塵俗世中最為普通的一介女子,希求不多,無非圖個踏實,求個心安。如果有一天,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不復存在了,還要這徒有虛表的框架做什麼?

  劉燕莎離開後,老闆趙麗文把組織架構稍作調整,提升嵐嵐做了辦事處的行政主管,又新增兩個崗位,把之前劉燕莎和嵐嵐的具體工作分攤掉,嵐嵐負責統領全責。這樣的分配,看似能把她從瑣碎事務中解脫出來,實則更忙了。她是個追求細節的人,這或許是受老闆工作方式的影響,於是乎,原來手頭的工作仍在緊張的關注中,還得應付新崗位上的種種新任務,穿插在密集任務中間的,是沒完沒了的會議。

  好在嵐嵐不需要把過多的精力付之于家庭和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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