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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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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蔓開始讀那些人物報導,讀著讀著就走神了。 她想起了汪時宇的一些細節,她想起那天離開蝴蝶展的時候,她回頭看見汪時宇的鼻子壓在玻璃門上,壓成了一個白色的三角。看見楊蔓回頭,汪時宇趕緊站直身體,鼻尖才離開玻璃。雖然離得遠,楊蔓覺得她是看到了的。 楊蔓又想起她坐在汪時宇的車後座上,汪時宇寬大的背,像一堵牆一樣,她覺得剛好能把自己藏起來。 老康看見楊蔓在那兒發呆,心想,這丫頭最近越來越愛發呆了。他其實早就注意到,楊蔓是個愛發呆的女孩。她發呆的時候,兩眼迷茫,像被定格了一樣,時間都不長,但那時,真讓人有去搖她一下的衝動。 楊蔓忽然回過神來,看見老康在那兒偷笑,她很不好意思,說:「康老師,你笑什麼呀?」 楊蔓把報紙拿過去,說:「康老師,你笑我我就不在這兒寫了。我複印了就走。」 老康說:「小楊,有心事?」 楊蔓說:「我哪能有什麼心事啊。我就想著寫完這稿子呢。」 但這麼一說,楊蔓反而坦然了,她坐下來寫稿子。開頭是她想像的,她想像汪時宇在江南的某座山裡,靜靜地等待一隻蝴蝶破蛹而出。她寫了不少細節,這細節都是她想出來的。後面的具體資料,比如多少種珍稀品種,有什麼人出過什麼價錢想買走他的哪個品種,這些才是汪時宇詳細給她說過的。但這些內容看起來乾巴巴的,毫不生動。只有那個開頭,讓楊蔓自己都覺得無比浪漫,就像她所知的那些在野外工作的科學家。 石主任一看這稿子,也覺得不錯。便叫楊蔓帶了攝影記者去拍張汪時宇和他的蝴蝶在一起的照片。 楊蔓忽然猶豫了。她把汪時宇的傳呼寫給攝影記者張銳,讓他自己去,她說她要值班。 汪時宇接到張銳的傳呼,自然爽快地約了拍攝時間。 可來了一看,只有張銳一人。他心下奇怪,跟張銳說話,完全不能集中精神。最後實在忍不住,問張銳:「楊蔓怎麼沒來啊?」對方說:「她不用來的,只是拍張照片嘛。而且她還要值夜班呢。她做夜班編輯的。」 張銳要拍些什麼,汪時宇都很配合,只是不時地向張銳問一下楊蔓的情況。但張銳也不清楚,給不了汪時宇太多的答案。汪時宇只是知道了,編制啊,指標啊,夜班編輯其實只能算臨時工啊…… 汪時宇明白了為什麼楊蔓在報紙上叫做「實習記者」,為什麼她的名片上只有部門和名字,什麼職務都沒寫。 不過,汪時宇反倒更覺得楊蔓不錯了。 汪時宇一向引以為傲的是他覺得他和北京人不同。他覺得他四處走,比他們看到的世界大。許多北京人認為這個世界分為北京和地方,覺得北京之外,就是地方。從外地來的人就是從地方上來的人。說話有其他方言的口音就叫有口音,說誰有口音仿佛說誰有口臭一樣。他們分不清福建和廣東,分不清雲南和貴州。他們覺得北京就是世界的中心。 汪時宇沒有幾個北京朋友,他倒有些朋友是在外地。他喜歡他的那些外地的朋友。他們像他一樣,都是一些實在的人。有自己的愛好,有自己的眼界。 汪時宇這下更覺得自己能給予楊蔓一些什麼,也許是一些幫助吧。在他的心中,楊蔓不只像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而更像蝴蝶的前身,無力無助的幼蟲,或是安靜等待破繭的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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